顾寻说到这里,顾思鹤却已经想到,只要解决了第一件事,这圣旨便不是个事了,那就是一场误会,太上皇亦是不知他们的情由才赐下这道圣旨,只要上表陈情说明实况,难不成太上皇还会强逼已经定了亲的昭宁退亲不成?所以也只能作罢了。顾寻这法子另辟蹊径,的确可行,只是有个前提便是,谢昭宁必须要找个人立刻定亲!否则她和赵瑞的定亲便仍然存在。这样的事旁人一时是想不到的,也就是顾寻这样整天风月的人,立刻就能想到这个主意!
他也可以通过这个法子帮昭宁,只要找一个男子与她定亲就好,但是一时半会儿,他要去哪里找一个这样的男子……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这里就十分的不舒服,也完全不想去做这件事。
顾寻说完了圣旨的事,又叹道:“不过这事说难也是真的。若是没有云阳郡王提亲的事,他们谢家找个男子跟谢昭宁定亲,还是容易的。可是出了这样的事,这个节骨眼上,谁又敢跟谢昭宁定亲,岂不是得罪了云阳郡王?我看啊,除非能找到个不惧云阳郡王的权贵男子,才能……”
顾寻说着话,却看到顾思鹤手紧紧捏着酒杯,那琉璃美盏,都教他捏出裂纹来了,这琉璃美盏可是他的珍藏啊!他连忙从顾思鹤手里抢救出他的盏,问道:“四叔,您怎么了?”
顾思鹤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莫名的气突然从他的心底冒出来,他顿了顿道:“没什么,只是旧相识一场,我想帮她,却不知该如何帮。”
原是想帮谢家娘子,倒也正常,顾寻也觉得谢家娘子人的确不错。
顾寻道:“的确是,想找个权贵男子跟她定亲本就不容易了,这权贵身份还不能低了,否则如何能抵挡襄王府的势力?”他又看到他家四叔俊美的眉眼,突然想道,“比如若是有如同四叔您一样,有国公爷世子的身份,有实权在身,哪怕比您官位爵位低一些,自然也是能压得住云阳郡王的。那么谢家娘子,倒也能得救了!”
顾寻这句话,犹如一道闪电,突然劈开了顾思鹤混沌的想法。
顾寻说,可以找一个如同他一样身份的人,去和昭宁定亲……如同他一样的身份……为什么他要找一个同他一样身份的人,去和昭宁定亲呢?
如果要找一个同他一样身份的人——为什么,不直接是他自己直接去娶昭宁呢!
顾寻只是随口一句话,却突然看到自家四叔突然站了起来,差点将酒壶撞翻了。他连忙稳住他同套的琉璃酒壶,避免了他的酒壶碎裂一地的惨状,又道:“四叔,您究竟怎么了?”
顾思鹤却是宛若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切的迷雾都散去了,这个念头虽仿若只是瞬间产生,可它却突然茁壮成长,变成一棵轩然大树,让他再清晰不过地坚定——是了,如果要替昭宁找一门亲事去帮助她,为什么不是他去娶她呢?他是定国公世子爷,未来的定国公,现在是正三品的侍卫步军指挥使,他也绝不可能惧云阳郡王,甚至襄王。他去同她定亲,去帮她,有什么不好的?
那些笑话她的人,想要欺负她的人,他们还能吗?
顾思鹤深深地吸了口气,此刻他突然有了这样绝妙的想法,想到他要娶昭宁,想到未来会和昭宁一起生活,和乐美满,不知为何,觉得指尖都在酥麻,浑身上下充满着一种无穷的力量,让他再也不能在此地呆下去了。
他现在立刻就要回去,他要告诉祖父和父亲,他要去救昭宁,去告诉她这件事,然后向她提亲!
他拿起了一旁的斗篷,径直朝外走去。打开门的时候,寒风混杂着雪花向他扑过来,可是这丝毫没有浇灭他心里的那股热,他的随从们也立刻就跟了上去。
顾寻更愣住了,四叔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来找他喝酒的吗,好好地聊着,怎么他突然就要走了。他连忙追到门口,问他四叔:“还下着雪呢,您究竟要去哪儿?”
他只看到,雪花挟裹了顾思鹤高大的身影,大氅在风中列列,然后,他听到了一句夹杂着雪花送来的声音:“回家,商议去谢家提亲。”
顾寻愣住了,他没有听错吧,四叔在说什么,他说他要去谢家提亲?是向谢昭宁提亲?
他从来目中无女色,风华绝代,冠绝汴京的顾四叔顾思鹤,竟然要去向谢昭宁提亲?他放着满汴京的豪门士绅的娘子不喜欢,竟然喜欢谢昭宁!
顾寻觉得自己腿都软了,突然站也站不住,扶住门框半响才道:“天爷啊……!”
第112章
大雪仍然纷乱,可是顾思鹤行马得极快,闯进自家门房的时候,将守门的小厮吓了一跳,心想着哪家贼子胆敢如此擅闯定国公府,差点叫侍卫们上前拿人。待看清原来是自家世子爷,竟就这么冒着大雪回来了,连忙拿起一旁的油纸伞撑开,迎了上去。
“世子爷,您怎的独自回来了!这么大的雪,小的给您挡着些!”
他见顾思鹤下了马,立刻接过顾思鹤手里的缰绳。忙将伞举到他头顶。
顾思鹤却摆手示意不必,吩咐小厮照看好马,自己却转身就朝着正堂走去,小厮想跟上去为世子爷撑伞,可是世子爷不知究竟有什么急事,已经快步走远了。
小厮疑惑,究竟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他家世子爷如此的步履匆匆?他摇摇头,先牵着世子爷的爱马回马厩去了,世子爷的马养得精贵,每天都要吃最细的草料,还要佐以黑豆和麦子才行。
顾思鹤在前往正堂的路上,脑子里有很多纷乱的念头,他的心仍然在激烈地跳动,可是人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他若是真的想娶昭宁,自然不能自己就直愣愣地上门,眼下情况特殊,也不能大张旗鼓地请媒人上门提亲,但至少也要请长辈上门为他说明,他则私下去找昭宁说明,如此才能解决她的问题。
可是他心里却有疑虑,父亲和祖父,会同意这门亲事吗?
他从来不在意这些事,但是也知道他家是什么门第,汴京有多少高门贵女想要嫁给他。定国公世代簪缨,结亲的无不也是锦绣高门,祖父和父亲商议他的亲事,找来的女子画册上,也全是什么侯门嫡女,重臣贵女。而昭宁家只是汴京极普通的文官之家,昭宁的名声并不好,旁人对她有很多的偏见,他们会同意他娶昭宁来帮她吗?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还有一则最要紧的,哪怕他是不惧云阳郡王,可是赵瑞的父亲襄王却是亲王之尊,手握实权,并非他儿子那般的酒囊饭袋,定国公府倘若决定要帮谢昭宁,那么从此后,他们家便会同襄王对上。在定国公府全盛之时,自然并不怕此,但是定国公府毕竟元气大伤,现在最应做的就是隐忍蛰伏,平稳度日。一旦与襄王对上,恐怕就会再无宁日,甚至顾家本身,也可能会受害。
这件事,影响的不只是他,还有父亲祖父,甚至是整个顾家。所以他必须要告诉他们。
顾思鹤看着不断落下的大雪,他知道祖父和父亲对家族有多看重,若只是第一则,他非要娶昭宁,祖父他们最后也还是会同意。可若是第二则,祖父他们,恐怕就实难同意他如此冲动了。
但是想到昭宁单薄的背影,想到她无论面对何种困境时,总是笑着应对,他决心无论祖父怎么说,他都是定要娶昭宁的。日后无论顾家会遇到什么困难,他来抗就是了!
顾思鹤坚定了这个想法,跨入了正堂之中。
顾羡和顾进帆早已经吃过了午膳,此时祖父顾羡正在逗弄他新买的一只虎皮鹦鹉,而父亲顾进帆正在擦拭他珍藏的一把古剑。两人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看向他,顾进帆道:“你可算是回来了,有什么急事去忙?你大姑母特地替你做的羊肉包子也不回来吃。”
顾羡则道:“包子还给你放在笼屉里温着呢,可要现在吃些?”虽是问他,却已经高声吩咐小厮,“快将笼屉上的包子给鹤儿端过来!”
顾思鹤却微顿片刻,道:“祖父、父亲,如果我有一个人想娶,你们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