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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现在又在做什么呢,处理政务吗?
昭宁胡思乱想了很多,又想到了更重要的一则。
这些先放一边,最要紧的是,既然决定了要嫁给庆熙大帝,要做他的皇后,那她便要想想,如何做他的皇后,总不能让人以后笑话他,娶了个西平府来的蛮夷之人吧!本朝历代的皇后可都是汴京那些世家的大家闺秀,温恭俭良,知书达理。从没有她这样出身的人。别的不多说,比如诗词曲赋、读书写字这些东西,多少要略通一二的吧!而她擅长的那些东西,做皇后好像是用不上的。
这样想来,她若是要做皇后,需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昭宁轻轻出了口气,招了樊星她们进来,事情以后再说,今日总得先歇下了再说。
但是无论怎么说,她平安归来,并没有被君上训斥,甚至还有些因祸得福的味道,都让谢家和姜家松了一大口气。
但是第二日,昭宁在母亲处选布料给钰哥儿做肚兜时,父亲匆匆归来,却带回了一则不好的消息。
君上今早在朝会上,给知制诰钱复功下了封后的旨意,但是被钱复功给封还词头了。理由便是谢昭宁出身西平府,名声颇差,无贤良淑德之名,还曾与云阳郡王议亲,为陛下的千古英明,他拒绝拟这道圣旨。并且哪怕谢昭宁已经上了宗碟,他也固执己见,认为谢昭宁可为妃,但决不能为后。
这是大乾朝的为政特色,君上并不能全然一言堂,倘若君上的旨意不恰当,负责草拟圣旨的知制诰便可以拒绝草拟圣旨,被称为‘封还词头’,以示对该决策的抗议。其背后多半代表着群臣对该决策的反对。
虽然立后看似只是君上之事,可实则却是朝政大事,群臣、言官的眼睛全部盯着。因为君上已给谢昭宁上了宗碟,他们无法阻止君上娶谢昭宁,但是可以阻止君上立后的圣旨。
姜氏也没想到突然会发生这样的变故,群臣竟然会反对君上立后的圣旨,那该怎么办才好!问谢煊:“昭昭会不会就做不了皇后了?”
谢煊想起历史上好几次封还词头,道:“倒也未必,还是要看君上和群臣如何僵持,谁能胜出。”谢煊缓缓出了口气,跟姜氏说起了朝中局势:“朝中有一群老臣,资历颇深,其实都对昭宁为后颇为不赞同,都上折子请陛下撤回旨意,只是陛下未曾理会。这位钱大人就是其中代表,他与台院御史大夫司马文是好友,认为君上年轻气盛,对君上时常有管束之言。与李家那些人不同,他们老成谋国,都是言官,两袖清风,君上对李家可以赶尽杀绝,可对这些言官他却没有办法……”
姜氏很少听谢煊说朝中局势,并不是特别明白,但是也知道言官杀不得,而且他们多半也不怕死。所以当他们群起反对昭宁立后的圣旨,是很难办的,何况几位朝中重臣也不赞同。
昭宁也在旁听着,她倒是没有很意外,这是她早就预料过的,也是当初她拒绝君上帮忙的一个重要原因。甚至这场景已经比她想的好了太多,应该是君上暗中操作的原因,竟然不是群臣下跪反对,还只是被知制诰封还词头而已——
这个钱复功她不熟悉,但是御史大夫司马文她却有所耳闻。此人是言官的中流砥柱,高祖皇帝时期就做言官了,可以说是看着君上长大的,且由于此人的文章诗词十分出众,流传甚广,在文人中非常有声名。甚至到了后世,他因诗词上的成就,是个与君上的声名并驾齐驱的人物,他骂过的人和赞誉过的人,都可以千古留名。
昭宁记得,前世后来他写过诗骂君上,并且不是私下骂,是呈到了君上的案上。君上看了置之一旁,并未处罚他。但是这首诗却流传了下来,给君上的骂名增加了不少直接的素材。昭宁还能记得其中的两句‘功名利禄几时休,庆熙何见布衣愁’。
也不知道君上会怎么办。他若是忌惮言官反对,暂缓立自己为后,昭宁觉得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将选好的布料给母亲,笑道:“这块软江罗的料子好,给钰哥儿做肚兜肯定舒服!”又安慰道,“你们不必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强求也是不来的!”
看女儿并不为此担忧,姜氏和谢煊也暗中松口气。只要她不难过就好!
只是第二日事态又有了发展,原来君上直接将钱复功贬成了滁州团练副使,另让一位姓王的副知制诰继续拟制。
结果再一日,这位姓王的副知制诰仍然拒绝拟旨,再度封还词头,理由同钱复功如出一辙。于是君上也贬了他的官,这次不是团练副使,这次是直接让他去守城门了。
这下事情才真正严重了起来,明显君上和言官两边都不退缩,一时间朝廷中气氛紧绷到了极点,谢家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所有的人走路都轻手轻脚的,做事小心又小心。许多人嗅到了不妙的气息,往来谢家想要交好的人也变少了。
就连稳得住的昭宁都有些稳不住了,她实在是非常不想看到君上被骂,也不想看到君上与言官对峙,何况还是因为她。君上继位两年来,施政有方,下的圣旨何曾被封还过词头!都是因为她的缘故。且君上只言片语都没有传来,她更为他担忧了。
于是昭宁临窗铺了张纸,给君上写信道:师父,切莫因我之故而为难。倘若累及师父名声,万望师父以已为重,不要以我为后,不必顾及我!
她将这张燕子笺折好交给芳姑,道:“劳烦姑姑替我送入宫去了!”
赵翊在傍晚就收到了这张信纸,在他要跨进太康宫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