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姐姐问致礼去了哪里。
乔麦敷衍说:去网吧打游戏了。
他还能往哪里去?网吧就是他的根据地。
家人都知道致礼是个游戏大王,也就没多想。
没人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一次漫长的流产回来,也不知道婆婆如此精明的女人能不能看出来,陆老太后坐在沙发的C位,被女儿们环绕。
乔麦一天没吃东西,想喝点热粥,她感到身上发冷,必须把孩子们赶走,她要去睡一会儿。
这时候三姐忽然说:我要去躺会儿了,年纪大了怀个孩子总是感觉累。
黎为民也起身,扶着老婆到了乔麦入睡的小卧室。他真是太温柔一个人,说话都慢声细气,她觉得那天在剧院里看到的一定不是他,上海那么大,长得像的人太多了。
房子小,他们占了她的窝。
三个小子被赶到婆婆的卧室去撒欢了。陆桥帅到奶奶家的来最大吸引力就是两个哥哥。
她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起身去了婆婆的卧室,躺一会儿就好。晚上一家子去饭店吃饭,三姐把位置让出来,她就好好的睡一觉。
婆婆卧室的水床,还是当年致礼偷着取了一万多买的,如今当了普通的床使用,放在卧室里想当怪异。商场一楼的保健品专柜,在金莲走后的这一年里,尽管水床更新换代,但销量已经是颓势。
是啊,金莲走了一年了。时间这个小偷又偷了一年的时光。
孩子们被赶到院子里玩小摔炮。
她刚要躺下来。陆老太忽然进来,麻利的往水床上一躺,叹了口气:老了,不中用了,腰酸背痛腿抽筋。
又问:你进来干嘛,一会儿跟大姐二姐干点活,今晚不出去吃,大过年的没什么好吃的,不如在家舒服。
乔麦猜想他们不出去吃的原因是大姐夫已经不在那个有油水的岗位上,无人报销了。
她倚在大衣橱那里,虚弱的说:妈,我要告诉你,我流产了,碰不得冷水,要休息。
婆婆假装一脸吃惊:你什么时候怀孕的,我怎么不知道?今早不是说要出去卖吗,你怎么打扮的漂漂亮亮去流产?还挑了这么个好日子?你三姐刚怀了孕,你这是克她。老家的习俗,怀孕的见血有灾的。
这是什么陈规陋习。怎么她农村的娘家就没这么多讲究,婆家在城市丛林却百般禁忌。
她有气无力的说:我不知道三姐怀孕,她没告诉我。
婆婆:你看你搅的我们家,乱七八糟的,我得烧烧纸放放鞭炮。
陆老太不情愿的下床,临走又说:你别给我弄脏了床,弄脏了我晚上怎么睡。
说着,她出去招呼院子里的大孙子放鞭炮。大姐二姐在讨论老公们的工作变动,国企有个风吹草动,她们都吓出一身汗来。大姐问了句:这个点放鞭炮干嘛。
陆老太说:初六驱邪。
乔麦没有到陆老太的那张床上去,她木然的站着,想着下一步她要怎么做。
婆婆又一次进屋来,从橱子里拿出老头的遗像来,然后又拿出烧纸,要在卧室在乔麦面前开一个祭场。
一个流产的女人有个婴灵追着,而且是个不明来历的婴灵,陆老太的精神世界一片恐慌。她在人生的每个艰难路口,都把死去的老头子请出来,请他镇宅驱邪。他活着的时候两人也打架,死了,他就成了她的信仰。
遗像上的陆老先生神情严肃,仿佛永远在说:成何体统!
婆婆已经把烧纸点起来,顷刻间卧室里有硝烟,她吩咐乔麦去拿簸箕收拾走纸灰。
乔麦出去了。
她没有听婆婆的话,而是拿了自己的包,穿过客厅。大姐二姐以为她去院子里找陆桥帅,依旧在热聊各自男人八卦以及年后的奖金改革。院子里孩子们已经找好鞭炮,在门口铺开,像喜事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