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已经破了。
乔麦一早起床,看见镜子里的人容颜惨淡,眼皮如铃铛,她冷水敷脸,又仔细的给自己化妆。
婆婆推门而进,脸上云层厚实:小四儿呢?一早跑出去了,我打电话也不接。
乔麦还在描眉画眼,沉默着。
婆婆:你把自家男人气跑了,打扮成这样干嘛去啊。
几次暗战之后,婆媳表面上维持着虚假的繁荣。经由昨夜听房,面子已经分文不值。
乔麦回了句:卖去。
上次逞口舌之快已经带来祸患,如果能端住仪态也是高情商,此时她就想一意孤行,对不喜欢的人事说滚蛋。
婆婆:行,你去卖,我给你看着孩子,你卖出一座山,一座矿来。
说完,拂袖而去。
2
小城没有无痛人流,女人们流产如母猪上屠宰场,被生刮,A城有。由于刚过完年,妇科门诊没有太大流量,上午一系列检查,下午就可以做无痛。
给她做妇科检查的是个男医生,有个小护士陪着。她如标本架起来,那男医生问她:怎么这么红?
医生大约以为她是过敏炎症什么的,但致礼说老婆的私处跟花朵一样鲜艳,即使生了孩子也一样。她对医生轻率的发问感到害羞和生气,他做这工作,比别的男人见识更多的女性私处,怎么还大惊小怪的。
妇检一切正常。
一个男医生像扒拉一只母鸭子。母鸭完成心理和生理双重对撞。人体不过是一个器皿,却承载了不同的思想灵魂和欲望,引发连续剧的悲欢离合,大约在医生这里,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器官。
上了流产床上,手腕上输着液,她就想尽快拿掉肚子里的负担。她对这个顽强驻扎在她身体里的生命,没有任何母爱的冲动,与计划生育政策无关。佛家说孩子是来投胎的,打掉有罪,可是,给不了一个生命关爱和尊严,才是罪孽。
她想到和致礼的婚姻,当年嫁人,她以为在婚姻这个壳子里,自己是有力量的。她从来把一篮子鸡蛋放七成在婚姻这个筐里,有三成属于自己。她很想再多放一些,事实却在一点点的往外拿。她问自己爱过致礼吗?
爱又是个什么东西,诗人说是燃烧是疯狂,电力局的说是正负极相吸,水利局的说是激流猛进,卖肉的说是锋利的刀嵌到肉里有疼有爽,水果贩子说霉菌席卷了苹果,可婚姻又不需要这样疯疯癫癫,有鱼有肉有性再加一把柴火取暖就行。而和你拾柴的同伙有没有偷懒有没有同步?
经由此事,心又远了。
远的像天边一个梦。
醒来是一个小时后,麻药已经过去,她有些疼了。医生没有撤去,还在操作中。B超显示,她子宫的一角还有阴影。
妈的,什么破事都让自己赶上了。医生护士对着那台老旧的B超屏幕研究了半天,说也可能是淤血,也可能是残存的碎片,建议她住院观察。
她孤零零的来,孩子还寄存在婆婆家里,中午陆桥帅打电话来,她编了个谎话说和爸爸一起逛街了。小孩子便深信不疑。她就想利落做完,带着孩子回家去,然后,她要把老杨的事情说清楚,致礼若是不信,婚姻这个瓜就要一刀两半,一半白瓤子,一半红瓤子,从此各不相干了。
她已经没有文艺青年那种哭哭啼啼自艾自怜,她有些烦躁。
她不接受住院的要求,医生也没把这事说死,只说吃回去吃药,明天X大夫正式上班,找她复诊。乔麦猜给她流产的大约是个实习医生或者新手。
走出流产室她才发现腰痛的要命,肚里有强扭瓜果的鲜嫩疼痛。医院大堂里有风忽来荡去,她一个人虾米一样弯着腰上上下下缴费取药。
要命的是,因为身体的隐患,还不能离开这里。
3
回到婆婆家时,致礼依然没有回来,三姐和三姐夫却意外的出现了。
三姐结婚后一直没孩子,好不容易怀上,本来过年不打算回来的,赶上A城和上海的航线年后开通,怀孕头三月的反应期也过了,于是临时决定回娘家。
老三回来,本城的老大老二也来。一屋子人,热闹非凡。她想躲到小屋里去,卧室里被孩子们占了地盘,只好在客厅坐下来,沐浴在一片虚假的客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