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造人失败后的一个平常夜晚,小夫妻在看电视。
有一部片子叫八岁小娃闹京城,报纸上吹捧说是小燕子的少儿版。吹牛反正不上税,先骗人眼球再说。
致礼对这种低配版搞笑剧上瘾,就像他喜欢看猫和老鼠一样。
乔麦忍住吐,抢过遥控器来换台。换到央四新闻频道。
致礼正在扒拉着脚丫子擦脚气膏,海上潮湿的环境,让他的膝盖和脚丫子不舒服,这些都是职业小毛病。
十个脚趾头扒拉完三个,不见八岁小娃来闹京城,而是一群脑满肠肥的老家伙在京城开会,致礼的火呼呼烧起来了:“你生不出孩子来管,就来管我了……”
振振有词的乔麦立刻变成哑巴,把遥控器往致礼面前一扔,躺在沙发上挺尸。
致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赶紧洗了手凑过来哄她:“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说着玩的,谁让你一晚上老是换台。”
不经意的语言都是内心世界的真实反应,没来得及修饰润色,带着人性本来的粗糙面目,容易弄伤别人。
乔麦嘴上说着:“你伤害了我。”其实心里并不怪致礼,她觉得自己神经太敏感,是个心胸狭窄的女人。她为自己悲催。
致礼说:“我争取不伤害你了。我攒着,等你有了孩子后,我要好好揍你一顿。”
乔麦说:“等我有了孩子,我要和孩子一起揍你!你认罪态度不够诚恳,罚你抱我去大卧室,我不跟你抢台了,我要睡觉。”
“你太沉了,欺负老子。来,我背你吧。”
乔麦跃上致礼的背。
距离上次骑大马的惩罚已经过去一年,一年的光阴像个西游记里妖怪的口袋,居然容纳了这么多事。
一年前她似乎是个不会撒娇的女人,一年后她突然撒娇说:“嘿,我不想回卧室,爱的亲你背我走走好吗。”
于是致礼背着乔麦走过客厅,走过阿飞小媛睡过的小卧室,走过去年她打地铺的书房,走过夜里吊兰偷着生长的阳台,然后转到厨房,乔麦伸出一只手来要去扭厨房的门锁,致礼忽然一转身把她背到卧室,像长工卸下一袋面粉一样,把老婆摔在床上…
乔麦花朵一样盛开在床上,脸颊绯红如同醉酒。没有哪里比得上家里的大床舒服。
一个念头也如花朵鲜艳怒放。
2
八月上午的阳光涂抹在乔麦的脸上,她周身散发着青草的气息。青草气息的女人写了辞职报告。
由于新经理人选还没到来,由大老黑临时接替李经理的工作。坊间传说新经理由外单位调入,又传说由大老黑胜任。又一个版本是,大老黑刚提副科级,连升正科跳跃太快,她老婆不知道要陪大领导出席多少场宴会。无疑这个天高皇帝远单位一把手的位子是个香饽饽,领导还在综合考虑之中,竞争者也在暗中较量着。
乔麦已经不关心谁谁了。她不会再为下一个皇帝老子诚惶诚恐了。
报告交到大老黑那里,大老黑说着冠冕堂皇挽留的话,想到当初乔麦小姐是拒绝帮他写述职报告的人,于是痛快签字。
小马瘸着腿来乔麦办公室。这位李经理的宠臣,自从主子走了后,对谁都脸上挂着谦卑的笑。
小马说:“小乔妹妹,中午别吃自己带的饭了,马哥给你炒俩小炒,你想吃肉还是吃鱼?我看鱼肉双全吧。”
大老黑代理一把手的日子,小马就像案板上的鱼,也随时被宰了,日子过得小心翼翼,如今冒着犯错误的危险,要给一个临时工做小炒,倒也有几分情谊在里面。
乔麦推说中午有人请客,委婉拒绝了。她不想给他找麻烦。
小马走后,陈有福进来,对乔麦说:“跟领导申请了下,中午大家请你吃个饭,算是欢送老员工。”
果真有人请客。
陈有福这么说,意味着饭费不是私人掏腰包,是单位报销,在外雇工历史上绝无仅有,也算给小乔一个面子。
离单位最近的饭店是一家夫妻店。男人是那种三脚拍不出屁来的老实人,一年365天说不了365句话。女人是那种铃铛一摇满世界叮叮当当的话痨。
月老总是公平的,话唠配哑巴,脂肪配排骨,鲜花插牛粪,与千万人中独独这两份睡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