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后,致礼已经出海走人,家里更是冷锅冷灶的。没有人给她熬粥听她说话,当然即使致礼在,她不会把和人打架的事跟他说,总之是有些丢人的。
一个人的家,花瓶里的月季都蔫了,这几天居然没心思做采花大盗了。
她和这支蔫去的月季一样,松松垮垮的,癞皮狗蜷缩在沙发里,似睡非睡,挺好。
等在天黑下来,她就出门做了隐形人。
她在夜色里走过熟悉的街道。看见遛狗的的老人被狗溜着,勾肩搭背的情侣被欲望罩着,嬉闹奔跑的小孩皮球般向前滚着,当然也有灯光球场挥汗如雨的雄性动物们荷尔蒙发泄着。
月季花开就像女人的月经,红火的开过一阵就集体消停,女人经期不一,月季经期基本一致。
乔麦难得发现冬青里藏着一株开花的月季,花都暗戳戳的不合群,寂寞松散的宛若林黛玉,乔麦喜欢那种花团锦簇的月季,圆满的像薛宝钗的脸。
她扒拉开冬青,欲折枝。很细的枝条,确有很强的韧性,采花大盗盗得艰难。
有人走过去又折回来,在她身边站定,有人跟她说话:“用刀割。”
她的男邻居一只胳膊肘下夹着篮球,一只拿着一把瑞士小军刀。不知道,以为上演抢劫大戏。
陈有福这么早就散场了?
让他看见自己做采花大盗,似乎没有什么难为情,就像她偷茶叶蛋他心知肚明一样。美好的形象是恋爱前夜端着的花架子,谁都有个七七八八,老孙家的黑狗和黄猫恋爱后,整天打打闹闹,肯定不深情和绅士了。何况,自己最悲惨丑陋的蓝领形象也被他看见过,偷花,算不上丢人。
她欣然接过陈有福的小刀,利落的斩断韧性的枝,得到一朵半开的俗气的红色月季花。
“男人还防身啊,带着刀。”她把刀还给男邻居时,像拉家常一样说。
“男人屁股后总是丁零当啷的一串,肯定不全是钥匙,这说明男人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动物,不是防身,是有备无患。”
乔麦想了想,致礼的钥匙也是一大串,甚至挖耳勺也混进钥匙堆里,男人果然是这种动物。
这条回家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无一搭说着什么,似乎好久没有一起走路了。
快到小区门口,陈有福忽然切入正题:“上午跟小马生气了吧?小马这脾气,保准明天什么事都没有,还照常跟你说话。你厉害,他就没脾气。”
“是的。我火气大了些。”
“发发也好,不能老憋着。人有委屈不能拿大坝挡着,学会开闸泄洪,疏通情绪,就没事了。”
夜色的掩护真好,她心里的疙瘩,需要一个人知道并解开。
“陈大哥,我想走。”
陈有福听见他的女邻居称呼他陈大哥,他的心就像风中的树梢梢动着。
“为什么?仅仅因为这件事?”
“我在这里混得太失败了,什么都不是,脾气还差,跟人打架,算什么呢?”
陈有福:“去哪?”
乔麦:“我该躲到深山老林去,好好修炼。”
乔麦说这话时,眼睛一层雾气,灯火迷蒙,夜色不设防。
“你要到深山老林里去,我陪你一块去。山里潮湿,没有天燃气,生火做饭难,洗澡难,这些都不要紧,虎狼豹子来了,咱们都得一起喂喂它们。”
黑夜不止给人黑色的眼睛,还有大胆的心。
乔麦听说陈有福要陪她深山修炼一起喂虎狼,完全违背自己独自修行的本意,她渴望在一个懂自己的人面前倒出心里的垃圾,但那人若趁机靠近垃圾箱挑挑拣拣,又是自己不情愿的,她心里一定有根隐约的底线,碰了,她就激灵了一下子。
于是打岔道:“女人都是母老虎,还怕老虎啊。”
一本正经的气氛因此完全放松下来。陈有福发出轻微的笑,这条浓荫的小路快要到尽头,前面就是小区的门口,他似乎要抓紧说点什么:“修行不一定进山,关键在于你的心。给你喝碗鸡汤,你知道南方的竹子吧。”
鸡汤和竹子有什么关联呢?乔麦心想,屁股后丁零当啷一大串的男人肚子里有怎样的货?
“竹子用了四年的时间,仅仅长了三公分,五年开始,以每天三十公分的速度疯狂的生长,仅仅用了六周的时间就长到了十五米。其实,在前面的四年,竹子将根在土壤里延伸了数百平米。做人做事亦是如此,不要担心你此时此刻的付出得不到回报,因为这些付出都是为了扎根。人生需要储备,千万千万不要熬不过那三厘米!”
“你的意思我还要继续在这里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