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禺州府祸起肖墙,销烟弥漫,浓烟滚滚。
姚知州支愣着胖得快走不动的身材,组织州府官吏敲锣打鼓走街串巷安顿百姓待在家里不要出来。
萧子途带着临时抓过来“充军”的家丁声东击西。
破晓之际,城门被破,萧府暗卫带着士卒杀上城墙,夺回了禺州府。
“报!”打扫完战场,清点了名册的暗卫近前汇报,“我军还余二百六十人,殉国者名册皆已核实。”
萧子途沉默地接过死亡名册。
这些年,他过目的名册有多少已数不清了,可翻开看到里面一个个名字之时,还是心头一沉,沉重的仿佛坠了一把铁锁。
六百人的军队一夜过后生还者不足一半。
兵械不足,禺州易守难攻,也算尽力了。
萧子途阖上名册将还给暗卫:“回头交给郭将军,抚恤金多加一倍,从我私账出。”
“是。”
萧子途顿了一下,抬眸看向暗卫:“你们没收到我信号之前为何私自攻城?掩护李简逃离则可收手,为何执意强攻?”
暗卫低下头,不敢直视侯爷,低声道:“李简说你一人在城里,太危险……”
萧子途一挥手:“回头自领二十军棍。”
暗卫:“是。”
“……将军?”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萧子途闻声看去,原来是沈姑娘。
战前,沈氏姐妹被暗卫安顿于一处躲了起来,战后,她们姐妹二人已被士卒接进城中,一路小跑着向萧子途跑了过去,沈棠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萧子途,想了想,唤了一声“将军”。
“可有见到我爹爹,我爹爹可在府中?他还好吗?贼匪有伤到他吗?”沈棠眼中既带着战后的害怕又带着即将能见过亲人的喜悦,一时没忍住,问了一长串,问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瞧见萧子途身后被五花大绑绑起来的姚知州后,她吃了一惊:“姚伯父?”
姚知州黑着一张花脸默默低了头,不敢与沈家姑娘对上目光,羞愧、尴尬、自责、懊悔,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般地步。
一念之差,酿成祸乱,他无颜面对自己,也无颜面对沈家姑娘。
萧子途深深看沈棠一眼,不知该如何开口。
空气一时死寂,沈棠不知所措地愣了一下,她父亲与姚知州同朝为官,虽说两人经常闹不对付,可姚知州毕竟又是禺州的父母官又是长辈,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顿了一下,而后对萧子途福了福身子,回避性地说道:“……我先带妹妹回府,稍后再正式感谢将军。”
“沈姑娘——”萧子途叫住她。
沈棠回身:“……将军?”
萧子途微微垂下目光,缓声说道:“这世间有许多无常之事,望……珍重。”
沈棠眉眼间有一刹那的错愕与茫然,她眨了眨眼,忽地心开始狂跳起来,而后转身飞快地跑起来。
“跟上她看护着,别出什么意外。”萧子途看着沈姑娘踉跄的背影,对一个暗卫吩咐道。
“是。”那暗卫跟了上去。
萧子途目光一扫,见沈知州缩着脖子一副待宰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沈知州小心翼翼抬起厚重的眼皮,酝酿了半晌,开口跟着沈棠也叫了一声:“将……军?”
眼前这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虽然他不认识,但他此时猜测,定当是北漠军大营新提拔的一位将军。
……大梁有此等年少有为之人,幸哉。
沈知州脸上肥肉僵着,颤抖道:“将军,我就要上路了,临走前能不能赐口水喝赏个馒,做个饱死鬼?”
他嗫嚅地提了个请求。
萧子途眉锋一挑,不知道这货什么意思,他用手一指那些满头满身血的将士:“他们可曾用饭?可曾进一滴水?”
“这……”姚知州瑟瑟发抖地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