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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已经因为这一番陷害入狱,惊悸忧思,再也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时,已经失去了孩子,那个尚未满三个月的孩子,月份太小,本就还没有坐稳,经过了这番波折之后彻底离开了她。
她受了这样的刺激,眼睛再度看不清东西。只知道赵瑾对她更是怨恨,他每日都来看她,抓住她问:“深宫的什么事?我们做了什么?”或者是,“谢昭宁,你怎么如此不知廉耻?”
她神思昏乱,却觉得赵瑾比自己还疯,她记得自己被他关到了偏院,时常大哭。然后,赵瑾再没来看过她,取而代之的就是不会说话的阿七,是那段她前世里最温暖的日子,那段她甚至不确凿是否存在的日子。
昭宁本不欲再想起这些前尘往事,但今日因君上提起,便都想了起来。不过这些都过去了,现在她已经爱上了君上,嫁给了君上,便要好生同他在一起,再不想这些过往。
她渐渐地闭上眼睛陷入熟睡之中,身子朝着赵翊的方向睡着,手里还抓着他的衣袖。
赵翊却并没有睡着。
屋内已经全熄了灯,他静静地凝视着黑夜良久。直到感觉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他才轻轻移开了她的手。披了件外衣,走到了深夜之中。门外守着内侍与女官,看到他出来皆跪下。
冬夜极寒,一吹便有彻骨之寒。但赵翊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只披单衣都毫无冷意。
他走到了前一进的大殿的,李继正在此值守,烛火已经熄灭了,殿中唯有一盆取暖的炭火还亮着。这个内侍省总都知见君上竟暗夜前来,也微露出惊讶之色。连忙跪在了地上:“君上万安。”又说,“不知您要来,奴婢立刻让人去点灯。”
赵翊却摆了摆手,意思是不必点灯。
他走过去,外衣衣摆上有着山川日月的金线绣纹,划过黑漆金砖的地板,脚步的回声空旷而寂长,他在殿中坐下来,问道:“李继,寻访凌圣手一事,可有线索了?”
李继一怔,继续跪着回道:“奴婢与冯远此前搜寻遍终南、太行、峨眉等深山老林,也未曾寻到凌圣手。实在不知凌圣手去了何方,倘若还要再找,恐怕就要深入大理、吐蕃甚至契丹等地了……”
赵翊凝视着三足瑞兽纹中燃烧的炉火。
它们被像是被养在炉中的火兽,幽蓝的火焰吞吐着,仿若随时都会伺机而起,张牙舞爪。被笼罩在这金炉中龟缩,不得动弹,却仍然在不甘心地颤抖着,嘶吼着,青面獠牙地想将一切烧为灰烬。
他缓缓道:“派人乔装打扮,深入这些地方继续找寻吧。跟冯远说,人数比此前要多三倍。”
李继立刻拱手应喏,下去吩咐。
殿中唯余赵翊,他单足踏着脚牀,披着外衣,静静地坐在黑暗之中。没有点烛火,他垂眸凝视着那盆火,良久良久。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这夜昭宁初还是安睡的,后来却渐渐地做起了噩梦来,一会儿梦到茫茫戈壁,白雪覆盖,狂风夹杂着碎雪,君上满身是血地倒在戈壁滩上,身上的玄色铁甲破碎,血将大片的雪野晕染成红色。一会儿又梦到汴京城破,十室九空,她的母亲祖母和兄长还是死了,汴京城里点起一把熊熊的大火,大火足足烧了半个月,所有的锦绣膏粱皆付诸一炬。
再梦到她赤足蹒跚寻找,双腿已是遍体鳞伤,却到处找师父找不到,只听到一把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笑道:“谢昭宁,你以为你重生将一切都过好了吗?你休想,他还是死了,你母亲也不在了,你看到了吗?”
昭宁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她额头细汗密布,看着头顶的紫檀木镂刻福禄双全纹承尘,却还没从噩梦中缓过来,一时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身边伸过来一双结实的手臂,将她揽到自己怀中,紧接着传来低沉熟悉的声音:“怎么了?”
昭宁侧过头,才看到赵翊清晰的脸,熟悉的长眉挺鼻,深邃如海的眼睛,他正看着自己,周围飘逸着龙涎香的气味,是独属于师父的气味,淡雅而幽长。
她终于渐渐清醒,那些只不过是噩梦罢了,师父现在还好好的在她身边,汴京城也还在,所有的亲人也都在呢。她道:“师父,无妨,我只是梦到……梦到了一只恶鬼罢了!”
他将她揽到自己怀中,又吻她的额头,失笑道:“不怕,不怕,只是一只恶鬼罢了。师父明日叫大相国寺的住持给你做十座开光的佛像,你放着镇宅好吗?”
身为国寺,大相国寺的住持地位非凡,寻常人等,诸如她,是见都不能得见的。不过师父一声圣令,自然是十座百座也要做了。只是师父这话,还是戏谑之意居多,笑她胆小罢了,她轻轻哼道:“我梦到那恶鬼是师父所化,要将我生吞活剥,若要做,便做一只小佛,挂在师父的脖子上将您降服了便是!”
赵翊听了更笑:“生吞活剥?那倒也不是不行。”说罢又低头吻她的眉毛,眼睛,道,“不过朕今晨不生吞活剥你,你忙了数日了,今晨不必早起,便好生休息吧。”
昭宁却仰头道:“师父,我并不累……我想回家一趟!自嫁入宫中,我已许久未曾回去过了,马上就要年关了,我想回去看看母亲和祖母她们。您看可以吗?”
自然,她还有个更重要的目的,便是找寻能治疗师父之病的药物。
她若是嫁入寻常人家,还能三日回门,但是嫁入帝王家,回娘家也是要帝王同意的。昨日正旦祭礼倒是远远地看到了母亲等人,可人多眼杂,她并不想看到母亲她们对自己行礼,因此没有特地召她们上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