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说要不是为了钱,我才不愿意跟着你干,开口提醒他:“你今天早上可是说好的,这一单二十五万。”“小意思,”二叔拿起床头的水,一口气喝完,舒舒坦坦躺下,神情放松下来,许诺道,“忙完这趟,待我把这胳膊治好了,我带你出去好好玩一通,让你见识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呆在这鸟不拉屎的青树县,委屈了。”
我不愿听他吹牛,问他货怎么送。
二叔正色道:“送这趟货虽然没什么危险,但是步骤繁琐,少了一步,你这货都送不到。下面我说的话,你得记清楚了,一个字都不能落下。”
我点点头。
二叔讲道:“首先,货就是你从青石庙带回来的包裹,老规矩,包裹绝对不能打开。”
他从床头柜里把黄布包裹取了出来,递给我,接着说道:“送货前要买两样东西。”
又是两样东西?我心说不会还是呼吸器和鸡蛋吧。
二叔用手机给我转了一万块钱,说道:“先买一瓶牛眼泪。去鸡鸣街找一家蒋记牛肉铺买,老板外号蒋矬子,你就这么称呼他。牛眼泪三千一瓶,别还价,跟他说要新鲜货。”
“牛眼泪?”我诧异道,“要这玩意干嘛?”
“别问,按我说的做就行,”二叔接着吩咐道,“除了牛眼泪,你还得买几瓶烈酒,不要求酒多贵,度数一定要高。”
这次我没多问,二叔说话连珠炮似得。
“拿到牛眼泪和酒,你去我寿衣店,货架第三排最右边有个青花瓷瓶,顺时针拧三圈,逆时针拧六圈,能打开货台后的暗门。从暗门进入地下室,地下室中有一保险箱,密码是八个八,里面有一张狐狸面具,你把这面具取出来。”
二叔又喝了口水,动作稍大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下面是最关键的,你可得听好了,能不能见到接货人,就看这几步。”
“福寿街的最东头有一处电话亭,今晚零点之前,你先在眼皮上擦牛眼泪,然后戴狐狸面具进入电话亭,在零点最后一钟敲响的时候,立刻拨打电话,号码是十一个七,然后听筒中便有人和你搭话,问你谁,打电话干嘛。你别管他问什么,只管回答‘监鬼百家,百无禁忌’八个字。然后挂掉电话,剩下的只是等待,周遭会升起白雾,待白雾散去,你走出电话亭,就能看到一家点了煤油灯的小店,店名叫‘阴阳秦’,老板叫秦步拥。”
“零点擦牛眼泪戴面具电话亭最后一钟十一个七‘监鬼百家,百无禁忌’阴阳秦秦步拥。”我把这几个关键词在脑海重复一遍。
二叔:“你把包裹交给店铺老板秦步拥,他会验货,验货无误,交易就算完成。你跟他买一片腐生叶,就说钱从货款里扣。交了货拿了腐生叶,你返回电话亭,在里面等,四周会再次升起白雾,等白雾散去,你从电话亭出来,立刻返回店铺。然后开始喝酒,这时候不管谁敲门都不要开门。不管谁叫你,都不要答应。只管喝酒,直到把自己喝醉。”
“腐生叶?”刚才在楼梯间就听二叔提过这个名字,也不知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送货的步骤可是比取货麻烦多了,一套一套的,搞得跟地下工作接头一般。
二叔看看表道:“已经快六点了,你赶紧去买牛眼泪,不然蒋矬子要下班了。”
我提了包裹,出医院,先到街边小吃店买了两个肉夹馍吃着,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这会儿饿极了。边吃东西边打了车前往鸡鸣街。
鸡鸣街这名字是有由来的,没拆迁改建之前,这条街道里都是瓦房,站在街中心一拍手,四面八方都传来鸡叫声,不是真的鸡叫,是类似于抽空水管空气的“咯咯”声,其实我一直感觉这声音跟《咒怨》里伽椰子的叫声有点相近。至于为何会发出这种声音,不得而知。有说是屋顶瓦片的回声,有说是井口的回声,后来还请了北京的专家来,也没调查出个结果。拆迁后,这里变成了农贸市场,鸡叫声就不见了。
我在鸡鸣街中段位置找到了蒋记肉铺,这铺子挺大,但却是卖猪肉的。摊位前站一五短身材的屠户,满脸络腮胡,看起来像个缩小版的李逵。这人靠在门柱上,嘴里叼着根半燃香烟,优哉游哉扇着扇子,眯着眼睛看我。
和他对望了一会,我迟疑道:“蒋矬子?”
他眉头皱了起来,把烟一弹,问道:“刑二雷的人?”
刑二雷是我二叔的名字,我点头:“我是来买牛眼泪的,要新鲜货。”
他眼睛一亮,很爽快:“有货,三千块一瓶。”
我说我知道,他直接把店门关了,从店后开出一辆电动三轮车来,指指后座:“上车吧。”
我坐上三轮车,他带着我穿过鸡鸣街,进入老军属院区。我是第一次见人把三轮车当跑车开的,院区的小胡同本来就多,错综复杂,这家伙在小胡同里玩漂移,一路上给我颠的差点把刚吃下去的肉夹馍给吐出来。
车在一处破烂厂房停住,我立刻就听到了一阵牛叫声,原来这里是一处养牛场。
蒋矬子叫我在原地等候,他进了场,不多久牵了一头半人高的黄牛出来,叫我跟他走。
我跟着他左拐右拐,进入一处类似于澡堂子设计的厂间,室内有好几个水池水池边有成排的排水渠,中间有巨大的长台,长台上摆放各种刀具。
蒋矬子把牛拉到台前,一边穿上连裤围裙,一边跟牛说话:“伙计,我养了你三年半。跟你一批的牛,早就上了餐桌。为什么把你留下来?就因为你通人性。这三年来我可是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你应该也没什么遗憾了。今天呐,是你上路的日子。我这人仁慈,会让你走的利索,不带一点儿痛苦。”
说完这通话,那牛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拿头去蹭蒋矬子的大腿。
我一看,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牛的双眼里滚了出来,不一会儿竟然汇聚成一道泪泉,顺着下巴往下滴。
我心里奇了,这牛竟然真的通人性,听懂了蒋矬子的话。
蒋矬子见他流泪,立刻拿来一小巧的玻璃瓶接着。
我问他:“这牛眼泪有什么用?”
蒋矬子很诧异看了我一眼,简单明了:“见鬼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