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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金舆抬起,铜锣、钟磬声再响开道。
昭宁垂眸就能看到君上的绛纱袍,黑底云龙织金的纹路,金舆内更是弥漫一股幽微的香气,从前她曾在师父身上隐约闻到,但当时却不明白是什么香,现在这味道更清晰了,她才醒悟这竟然是君上御用的龙涎香。她与庆熙大帝共乘一舆,甚至能闻到他用的龙涎香,昭宁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极快,又紧张起来。
赵翊看她几乎快要坐到长凳的另一侧,就道:“你再挪过去些,凳子怕也要被你坐翻。”
昭宁才发现自己心里紧张,坐得离君上太远了,的确如君上所说,她再远一些就可以把凳子坐翻了。她恍然又朝中心挪了挪,镇定道:“臣女有分寸,不会坐翻。”
赵翊见她故作镇定的模样,更觉得好笑:“不必紧张,我给你写信,本就是想叫你来宝津楼看诸军百戏的,却不想你在路上耽搁了。说来还是我的缘故,思量不周,应叫吉安过去接你的。所以现在就带你去宝津楼看。”
昭宁心想,原来君上是想带自己看诸军百戏的!她好奇问道:“师父,您说琼林宴有我想看的东西,便是诸军百戏吗?”
昭宁还是顺从本心,叫了君上师父,毕竟师父都未曾自称‘朕’。
只见君上果然未曾对她仍叫他师父有什么反应,而是笑问:“你想看的是诸军百戏吗?”
昭宁的脸又腾地红了,不是的,诸军百戏纵然吸引她,但是她想看的怎会是这个呢,她想看的就是君上,就是她崇拜了多年的偶像!而现在,偶像就是她的师父,她与偶像共乘一车,近得能闻到偶像的呼吸,并且一起上宝津楼看诸军百戏,岂止实现了她的梦想,她做梦都做不到这般好的!
师父这话的意思,是知道她想看的就是他吗?
她忍不住抬头看师父,却见师父仍然微笑,眼眸仿若渊博无垠,她一眼就能跌进去出不来,她突然又听到自己的心紧张跳动,不明白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什么大风大浪未曾见过,不就是君上是师父这件事惊世骇俗的事吗,至于这么紧张吗,她连忙挪开了视线。镇定地道:“我……自然是都想看的!”
赵翊见她连耳朵尖都红了,他动了动指尖。
昭宁却悄悄挑开珠帘朝外看,只见整副的帝王仪仗绵延而无尽,所到之处皆是众人跪拜,而那座修在山岗上,巍峨的宝津楼已是近在咫尺了。
方才她还在湖边,与众多汴京百姓一起等着君上的到来。
而此时,她却乘坐金舆,与帝王一起,前往方才她仰望的那座气势恢弘的宝津楼,即将亲眼见证诸军百戏,昭宁觉得一切恍然如梦。
他们离宝津楼本就已不远,仪仗也是加快了行进。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她就听吉安在外朗声喊:“君上驾至——”
此时宝津楼后方守着禁军军队,皆跪下道:“恭迎君上驾至。”顿时,即便隔着广阔的湖,昭宁听到了那些等待已久的民众如潮水般的欢呼声浩荡涌来。
御龙直军士降下金舆,君上先起身下来,然后伸手向她。
师父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扶她下来吗?
昭宁见他的手修长宽厚,手背经络微鼓,却又有写字的薄茧,突然想起他能文能武,不仅武功高强,那手飘逸的字也好看至极。她哪里敢牵君上的手,只敢捏住了那黑底云龙织金纹路的衣袖,让他带着从金舆中出来,然后立刻松开了手,只见那衣袖飘然回去了。
随即她听师父道:“好了,随我上宝津楼吧。”
宝津楼后方有绵延无尽的台阶,铺了绒毯,通往二楼的宝津楼大殿。昭宁跟在师父身后,迎着众人的跪拜,自宝津楼后宽阔的台阶,登上了大殿之中。
只见这大殿恢弘无比,织金帷帐低垂,设有朱漆明金龙御座,八方镂雕仙人过海檀木座,云水戏龙屏风,殿内跪着几十内侍官和女官,一眼看过去,整个琼林苑的山水,甚至连金明池的仙湖的尽收眼底。更能见远山山线青黛起伏。
师父又低声对她道:“方才有些耽搁,眼下诸军百戏必须要开始了,我需先主持开园大典,你在此稍等我片刻。”
昭宁心想,难怪方才等了这么久,怕是因救自己耽误了,道:“您快去吧,我无妨!”
她则看着师父走出了大殿,走到了宝津楼的平台之上,霎时禁卫军分列两侧,旌旗猎猎飘舞。
然后,她听到了万人凝聚、跪下的浩大之声:“恭迎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般的声音宛若贯通天际,令人顿生天下朝拜,万民开泰之感。昭宁心口震动,不由站起来,走到了大殿的槅扇旁边,看到了湖对面黑压压的上万的人群,看到众文武百官,看到各种禁军、厢军天武、捧日、神卫、龙卫四大卫齐跪,恭敬万分,不知为何,她的心又砰砰跳起来。
她听师父以她熟悉的声音,却又无比陌生的语气道:“众卿平身。今日共襄琼林,是以国泰民安,百姓乐业。诸军百戏供万民同乐,无需拘束守礼,开百官宴,开诸军戏。”
有声音洪亮的内侍官道:“奉君上令,鸣礼乐、礼炮,开百官宴,开诸军戏——”
顿时,礼乐奏响,礼炮轰鸣,禁卫军众骑二十四大象走上宝津楼前的平台,禁卫军身穿铁甲,大象亦着铁甲,尔后是湖上驶来四艘巨船,船上诸军舞大旗,舞狮豹。再往后是二十龙舟,每舟各有红衣军士五十人,各设旗鼓铜锣,喧嚣声震于天响。
众文武百官、众百姓皆道:“叩谢圣恩,愿吾皇与天齐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