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红秩醒来后洗漱更衣,和褚栖月一起用了早膳。
褚栖月身为亲王,本来每日都要上早朝,但昨晚他回来后就说从明日开始他便称病不去了,实在是懒得站在那里看无聊的表演。
明明都是各怀鬼胎的面孔,却偏偏都要做出仁义礼智信的模样,心里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剐,面上却是如沐春风,这样的把戏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了太久,真的倦了也累了。
“你不去早朝,会不会让那一位多想?”昨夜歇在被窝里时,顾红秩低声问过褚栖月,而他轻笑着答道,“我去还是不去,那一位都要多想,既然如此,那我为何不让自己过得愉快一些?”
现在顾红秩想到褚栖月这一句话,仍旧觉得他说的很对。
当一个人无论如何也要怀疑你,给你定罪的时候,你就再也不用顾及他的感受了。
两人吃着早膳,细儿和百灵站在一旁服侍。
吃到一半,孟夫人进来,对两人福了福身,然后就走到顾红秩耳边低语了什么,顾红秩的脸色微变。褚栖月好奇地看着她们,问,“怎么了?”
顾红秩起身,“是冉竹。”
“冉竹?”褚栖月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个丫鬟,心里更奇怪了,一个丫鬟能有什么事是值得孟夫人特意过来和顾红秩说的。
他纯粹因为好奇心想问一下,但又怕顾红秩觉得他太关注冉竹的事了,在这方面他可是很注意媳妇儿感受的,小醋怡情,大醋伤身的道理他可懂得很。
顾红秩等着他问是有什么事,却没见着他问,倒是也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仓促之间她也来不及和他多说,只对他丢下一句你先吃,就忙着跟孟夫人出去了。
褚栖月坐在椅子上,对着门外那是望眼欲穿,细儿看到姑爷这副模样都有些不忍,“殿下,您要是想跟着,那就也跟去好了。等您回来早膳若是凉了,我让厨房给您和娘娘重新做。”
闻言,褚栖月嘴角一抽,敢情这姑娘以为他不跟去,那是舍不得饭菜呢?
难道在顾红秩陪嫁丫鬟的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馋嘴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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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顾红秩随着孟夫人不知转了多少院落,才到了冉竹住的地方。
虽说顾红秩已经定了冉竹的去向,但管事的仆妇是准备在后日一块安排,到时该进凤仪院的进去,该回别院的别院,像冉竹这样要去当绣娘的,也是到时才搬过去。
在此之前,所有从别院过来的年轻女孩子家都是住在一块,一间屋里住两个人,总共二十来间屋,每一间都住满了。冉竹所住的那间屋在西边,靠近最里面的堂屋,管事仆妇领着顾红秩和孟夫人到了门口,然后推开门。
和冉竹同住一屋的碰巧就是文澜,她一见顾红秩,连忙要跪下磕头。顾红秩和颜悦色地免了她的礼,目光落在一脸病容睡在床上的冉竹,顿了顿道:
“她可好些了?”
文澜连忙欠身作答,“身子是好些了,瞧着她的脸也稍微有了些血色。”
“她精气神上呢?”
“好像还是存了那个念头。”文澜迟疑了一下,面露担忧,压低声音不想吵醒了床上的人,“她睡着之前,我和她聊了几句,她心里头好似有太多苦,我怕她日后还是想不开。”
顾红秩听完点了点头,走到冉竹的床边,顿住片刻后忽然道,“冉竹姑娘,你若醒着就别装睡了。”
床上的人身子微微一僵,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文澜错愕地看去,发现冉竹眼里一点困意也无,想必她刚才真是一直装睡了。她心里纳闷,也不知王妃娘娘是怎么看出冉竹装睡的,她和冉竹一起住了这些时日,却看不出来对方是真睡假睡。
“娘娘万福金安。”
冉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被文澜上前扶住,然后她无力地扯出一个笑。这一笑看着像是已经看淡红尘,哀莫大于心死了,让人瞧着怪不舒服。
“冉竹姑娘,我想知道你这是闹哪一出。为何要想不开?”
顾红秩坐在她床边,看着她苍白痛楚的容颜,心里也很惊愕。
这才半天没见,怎么昨日还精神气十足一定要留在王府的女孩子,今日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呢?她是听说过有人一夜白头,但那是在话本里,现实中可真没看见有谁一夜死心的。
“娘娘,奴婢有罪。”冉竹顿了一下,然后低着头,看似平静,但不知为何就让人感觉到她内心万分痛苦,“燕王府对奴婢有恩,奴婢不该在府中做出这么晦气的事来,更遑论奴婢这条命本该是王府的,不该奴婢自己做主——请娘娘责罚奴婢吧!”
顾红秩的眸光沉了沉,顿住片刻后她让文澜先出去。
文澜走出去时没忘记把门关上。
“冉竹,这里只有我和孟夫人,你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顾红秩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昨日在凤仪院里,你那么渴望留在王府,结果一夜之间就哀莫大于心死,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
冉竹垂着眼眸,沉默不语。
“我换个说法问,你昨日说你想留在王府,我感觉到你有无论如何也要如此的决心,那是什么成为了你的决心?又是什么让你在一夜过后又要放下你的决心,还是用上吊寻死这样最惨烈的方式?”顾红秩盯着冉竹,目光如炬,“如果你什么都不想说,我也不会强求你说,但我只希望你自己弄明白,你真的能完全放下你的决心,没有哪怕一丝不甘吗?一个人想要寻死很容易,但孤零零地走上死路,这世间真的就没有你的牵挂了?你还这么年轻,又是花一样的姑娘,真就要把一切都放下了吗?”
冉竹纤长的眼睫像蝴蝶一样颤动着,顾红秩听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像是在压抑着内心某一处的强烈感情,却又着实压抑不住,瘦弱的胸膛都随之颤抖。
顾红秩见她这般模样,总算明白为何男人会对柔弱的美人生出怜爱之心,如果她是男人,见到此刻的冉竹,怕是也会毫不犹豫地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