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璟立刻跟上,见天井处有棵碗口粗的枫树,叶子青绿,杂着微黄的小花。
他第一回正经见到枫树开花,不由多看几眼,连树下一袭粉衣的宋芸都显得内敛许多。
“大哥,你莫非真伤了脑子?”
内敛立刻灰飞烟灭。
“我先打水。”
刘璟掀开井盖,把已现裂纹的木桶放下去,往下放绳子,抖动两下,最后打了半桶水上来。
宋芸将染了血的帕子扔进桶里,“大哥敷在额头吧。”
她径自在枫树下石凳上坐了,强颜为笑。
“大哥今日怎么来了?伯母的身子可好些了?”
“正为这事儿来谢你,多谢你请董太医为我娘诊病,邓大夫已经开始制药,说再有三天,就能让我娘开始服用。”
刘璟就地坐在井边石阶上,拿凉水冲洗鼻子,将帕子叠好搁在额头,身子后仰,脑袋枕着井沿儿。
“那是给伯母的见面礼,不用谢。”
宋芸吸了吸鼻子,脑袋耷拉着,少气无力。
“你……需要帮忙吗?”
刘璟即便心里觉着自己其实帮不上什么,但见她毫无生气的样子,与前几回见时迥然不同,加之她请来董太医的功劳,他应该摒弃成见,拿出善意来。
“需要。”宋芸果断地答道。
刘璟讶然地瞧她瞬间扬起的小脸,“你说。”
“下个月我要出趟远门,害怕路上有贼人劫掠,大哥可否与我结伴而行?事成之后,自有重谢。”
“要多少时日回转?我不要钱银,权当谢你,只是我母亲那里……”
“大哥无需担忧,念珍姐与我情同手足,她必定对伯母的身子尽心尽力,如有需要,可把我的丫鬟送去照料伯母。钱银我会照付,伯母的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要拿银子买,你寄居孟府,本就屋檐下面低一头,又无差事谋生,银子只出不进,不要推辞了。”
宋芸一席话说得熨帖大方,刘璟还真找不着回绝的由头了。
“大哥,我娘生了我们姐弟三人,我为大,打小羡慕人家有哥哥顶在前面,你呢,看样子没有亲生的兄弟姊妹,咱们已经结拜,大哥日后要慢慢习惯,也要上进。大哥有了出息,也好叫我依靠着些。”
他日后岂止是有出息,是太有出息了,统兵千万,智勇伏敌,可惜……
“只怕会叫你失望,我娘在一日,我就不能撇下她。功名无望,富贵难求。”
刘璟说到那句“功名无望”,眼睫轻颤,嘴角微微上翘。
“日后的事,自有天定,大哥先喊声‘妹妹’叫我听听。”
宋芸手支着下巴,笑得纯真可人。
“我已不知道喊了多少声‘大哥’,你这嘴却跟张不开似的,难不成你撕了金兰谱,不认我和鸿飞?”
刘璟干笑,朝她望一眼,张嘴半晌,终于憋出一句“三妹”。
宋芸听完咧嘴大笑,仪态全无。
刘璟瞬间觉得自己掉进了她的什么坑儿,但立刻将这念头抛开,决心再不受成见左右,认真地试着做个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