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郎拿着针犹豫了一下,可林笙言语掷地有声,温和有礼,让人下意识产生几分可靠的感觉,便有点动摇。
犹豫的时候,郝木匠疼的哎哟叫唤,撑起眼皮看向这个陌生的小医郎。
郝二郎忙说:“哦,爹,这是文花乡来的客人,来咱家定澡桶的,已经收了二十钱定金了。”他重新瞧了林笙几眼,很意外,“没想到你还是个医郎啊!”
郝木匠疼得直冒汗,这头疼起来真要命,他拍了拍木台,实在是受不了了。听林笙说是文花乡的医郎,不治白不治:“大郎,针快给他,实在是太疼了!只要真能止疼,定金我不收你的!”
林笙接过针,擦干净,在烛火上燎了几遍。
黄帝内经的九针十二原篇中便说到,凡用针者,虚则实之,满则泄之,宛陈则除之,邪胜则虚之。便是说,有虚则补,有实有郁则要泻,用针一样能达到治病的效果。
而针法中,有一种特殊治疗方法,是刺血疗法。
一般是用三棱针、毫针或锋针在人体某些穴位附近,刺破其浅表脉络,放出少量血液,以外泄内蕴之热毒,达到治疗疾病的一种方法。
林笙让郝家二郎微解开一点郝木匠的衣襟后,便先后在他头上的百汇穴和印堂穴、两侧的耳尖部位、往下至肝俞穴,最后至少商穴,依次各放血十滴,辅以推揉。
郝家兄弟眼见着乌红色的血滴被挤了出来,吸在了棉布上。
随后没多会,郝木匠试着边呼吸边感受了一下,惊奇道:“嘿,还别说,好像真的管用!没刚才那么疼了!”
“这是因为你经脉中有瘀滞不通的地方,肝风又在经络中横冲直撞,所以会疼痛难忍。”林笙收起针,“暂时行针刺血疏通了经络中鼻闭塞壅阻之处,所以疼痛立减。之后要少动气,可以吃点凉瓜、菊花茶。”
“哎!”郝木匠自己揉了揉脑袋,十分欣喜,“成!”他从木盒里捡回林笙定金的二十文,塞回林笙手里,“说话算话,这钱我可不能收了!收回去收回去。”
“这……”林笙不好接,“生意归生意。”
“嗐,那我不是也没给你诊金,木桶就当诊金了成不?到时候我做好了,直接给你送过去就是!”郝木匠高兴道,他这头疼,吃了好几种药丸都不管用,每次发作只能熬着,没想到林医郎这么年轻,就有绝招。
再者说,这年时看病贵,一个洗澡桶子,能交好个小郎中,怎么也不亏。
“你就一直在文花乡看病吗?赶明儿我要是再疼了,再找你去成不?”郝木匠问。
既然如此,也算彼此有来有往,就不推辞了。
“好。”林笙颔首,将钱收回布兜,“我叫林笙,就住在文花乡半坡上种杏树的那个院子。”
郝木匠点点头记下。
郝二郎见老爹没事了,便凑过去看了那个药丸子,瞧瞧到底是长什么样,值得他爹他哥一大早就去排队抢药。一瞧,也没什么特别的:“哥,就这药啊?这药买来多少钱?”
郝大郎窘色道:“二十文……”
二郎已经瞪大了眼睛,却听他又说,“一粒……”
“??”郝二郎震惊得翻了个白眼,叫道:“这是金子做的吗这么贵!你们莫不是让王药郎给骗了吧?!什么菩萨丹,还老母猪吃了都能下崽。人家县令家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的,家里还养老母猪啊?”
那王药郎认真说来,都不算是个赤脚郎中,就是一名行迹不定的卖药郎。以前据说祖上是有点看病本事的,只可惜传到他爷爷那代就断了,啥也没学着,就留了几个方子。
王药郎和他爹就靠卖这方子搓成的药丸子谋生,也不能说是百试百灵,反正总有治好的。
村里人大多舍不得去看病,有时候就从王药郎那儿买点泥丸子备着吃,能治就治好,不然也图个心安。
这个王药郎也不是常来,一两月的才偶尔回来趟,后来他卖的药越来越多,村里人还以为他在外头学着什么了,加上这人回回都把这些药吹的天花乱坠,大家都很信他的。
没想到是黑了心了,随便弄个什么苦丸子,就骗人说能包治百病!
郝木匠缓过来以后,咽不下这口气,说要去找王药郎掰扯掰扯。
大郎怕他真动起手来,忙跟着追出去了。
郝二郎才懒得去吵吵那些,就喊着林笙到储藏木材的地方,让他去挑喜欢哪种木头。不同的木头会有不一样的纹理和香味,做出来的浴桶感觉也会不一样。
林笙也分不清这些,就说让他们看着办就行。
不过眼神一转,就看到了角落里一个废弃的椅子,大概是没做成功,已经在木库里吃了很久的灰。那椅子只完成了一半,奇形怪状的,一看就是郝二郎异想天开的产物。
不过,却让林笙心头一跳,想到了一件东西。
一件孟寒舟很需要,应该也会喜欢的东西。
他又把还没捂热乎的二十文钱拿了出来:“你能否帮我做一把……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