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寒舟头痛万分,盯着那个熟悉的侧影,有气无力地问:“……你在干什么?”
林笙失手把火镰摔在了地上,发出珰一声响,他下意识把手心蜷了起来。
孟寒舟垂眼看了看地上的火镰,过了会明白过来,他可能是想点火:“你……咳,换团火绒。”他按了按略感心悸的胸口,皱眉道,“下雨,火绒肯定湿了。”
林笙沉默了很久。
孟寒舟以为他又不想搭理自己了,正要侧身闭眼,却听他低声问:“什么绒?”
孟寒舟:……
林笙的瞳眸在半昏的天色里显得清澈又……茫然。
这不怪林笙,他是真的不知道,毕竟现代社会如此发达,即便是去偏远山村,必备物资里也会带打火机或者火柴,甚至讲究的同事还会带上卡式炉一起用。若是参与前线救灾,还有消防组和后勤组帮忙,并不需要医护组操心这些。
他只是个年轻医生,又不是去荒野求生,无论如何也用不到这么原始的工具。
火镰这种东西,林笙甚至还是在侯府时才是第一次见到,更别说如何使用了。
孟寒舟沉着脸看了他一会,伸手:“给我。”
林笙捡起火镰,犹豫了一下放在他手里,抱有几分怀疑:“你……行吗?”
毕竟自己刚才用了那么大力气,都没打着一星半点,小少爷这虚的就剩几口气了,别火没打着,把自己打厥过去:“要不就算了。”
“什么叫不行?”孟寒舟更不乐意了,哪怕就只剩一口气,也听不得人家说他不行。
以前没病的时候,他没少和京城贵少们出城射猎,火镰都是随身携带的必备之物。
他咬着牙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很傲气还不叫林笙扶。
左右看了一圈,从身下床褥底下揪出了几根干燥的稻草,揉一揉在指腹间碾散了,夹在了火石中间,用火镰巧劲一打。
蹭的一声,没几下,稻草芯上就冒出了一缕白烟,闪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真的着了!”林笙惊奇了一下,赶紧从桌上拿了灯台点燃,“好厉害。”
瞬间整个屋子都悠悠地亮了起来,连带着两人瞳孔都一起映亮了。他拿过火镰反复地研究了几遍,咕哝道,“原来是要有引燃物。”
孟寒舟没想到打个火镰都能被人夸奖,愣了愣,又很快摆出一副嫌弃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个火镰杂质太多了。我有几块镶了松石珊瑚的,打了绦子可以带着玩儿,那个是一敲就着,比这个好用多了,赶明儿到城外带你去猎兔子……”
他一顿,声音戛然而止,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富家的少爷公子了。
林笙听他突然止住了话头,抬起眼来看了孟寒舟一会,忽的摊开手心里的火镰伸到他面前:“我怎么打不着呢?好像没看懂,能再教教我吗?”
孟寒舟皱了皱眉,再次接过火镰,还不忘抱怨两句:“真麻烦,先把稻草夹在火石里面。”
“这样?”
明明动作都是对的,好几次也都差点就点着了,每次一到紧要关头,林笙就总打偏一寸,还反过来埋怨起他来:“根本打不着,你是不是没有好好教?”
孟寒舟气的胸口疼,转头瞪向他,半截烛火明明灭灭地落在对方脸上,他顺着林笙的视线往下看,这才注意到,林笙指尖上全都是火石上的黑灰,手心都打红了。
“是这样吗,你认真教。”
恍惚一瞬,孟寒舟终于明白过来,林笙也许并不是没看会,只是听出了他心里的不痛快,在刻意照顾他的情绪。
虽然不想承认,但被林笙这么一搅和,他刚才确实把侯府那些不高兴的事给抛脑后了。可越是如此,反而让孟寒舟越是躁郁。因为他被人看穿了。
“不教了。”他侧身躺下,气恼的蒙住了头。
床边静了一静,他听见林笙放下火石火镰的声音,烛火的亮光也稍微远了一些。
又听林笙道:“不教就不教了,怎么又生气了。好吧好吧,你睡你的。”
孟寒舟很快就没了声音。
林笙看他都有闲心发脾气了,应该没事,等了一会,觉得他应该睡熟了,才挑着灯到西屋里看了看。
——屋里唯一还算整齐的床让孟寒舟睡了,唯一干净柔软的、厚着脸皮从侯府要出来的喜被,也都盖在孟寒舟身上。只有这破破烂烂的西屋,才是他的归宿了。
可是西边小里间的床又窄,还晃,还脏,小窗关不严,还漏风。
一摸被子,全是灰。
虽然有点嫌弃,但是没办法,总不能去抢孟寒舟的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