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密,“这事到这里,就了结?”
“要是能了结,我还在这里愁云惨雾的做什么?”刘同珝又喝口酒,叹气,“刑部真不是东西,他们明面上问不出什么,就把薛宣平放了,背地里却下了命令,让我顺天府去查封雍南公学,你说说,这不是给我挖坑吗?”
柳密,“雍南公学地处雍京垣外,不归你,应该归直隶总督署。”
刘同珝一拍手,“我也是这么说的!我还给刑部写了回执,让他们找直隶总督去!结果你说怎么着,直隶总督方俭之,去山东了!说东海水师接替宁淮侯造船,做的不错,他得去看看。别说,这是正经事,谁让人家总督直隶、山东两省的军务?”
柳密,“哦。”
刘同珝,“我仔细一打听,感情这位方大人的第三个小老婆的二舅爷,是写这个文书的刑部书吏家的邻居。所以这位方大人早得了信儿,在刑部没下令札的时候就跑没影儿了。”
“哎。”
“所以,这倒霉差事,最后落我脑袋顶上了。”
柳密,“雍南公学你不敢惹,刑部,你就敢硬杠?”
刘同珝,“我不是不敢惹雍南公学,连刑部都问不出个四五六来,就说明人家没事。人家没事儿,我惹人家做什么?可要说和刑部硬杠,我也不敢。刑部尚书正二品,比咱那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不提,这位尚书啊,哎,老柳你也知道,他吏部的履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朝中有人。他老家在昆山,是江南兰芝社的人。”
江南兰芝社横霸朝纲数百年。
如果不是二百年前宪宗皇帝力行设置雍京官话,如今距离长江遥遥千里的雍京,也应是满朝的吴侬软语了。
月有阴晴圆缺。
兰芝社也不是永恒不变。
先帝凤化年间的第二位也是最后一位内阁首辅杜皬,就是兰芝社最后的辉煌。
本朝开始,再没有兰芝社的人登上首辅的高位。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不要说如今依旧占据大郑文官半壁河山的江南兰芝社,并没有全部没落,依旧是文官领袖。
刘同珝喝酒摇头叹气,“难啊,当真是难死我了。”
柳密忽然说,“我给你推荐一个人,让他带兵去查封雍南公学。”
“谁?”刘同珝两眼冒光。
柳密,“温岭。”
刘同珝,“我衙门里那个败家子儿?”
柳密点头,“就是他。”
刘同珝,“为什么?”
柳密,“反正指派别人,别人又不去。”
“……”
过了好一会儿,柳密安静的喝了酒,吃了菜,也吃了馒头,刘同珝才问,“老柳,跟我说实话,你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儿?”
“没事。”柳密平静的说。
临走的时候,柳总宪不忘拿着刘太太亲手蒸的一布袋花卷,和一箩筐刘大人亲手种的青菜,满载而归。
……
哪个衙门口没养闲人?
顺天府里面就养了一个大闲人,人称“败家子”的温岭。
这个人的外祖父温十行是当年毓正宫的殿前督将军,可惜,温岭的妈找了一个纨绔丈夫入赘,自从这位外祖父去世,天灾人祸,连累温家的日子过的是一蟹不如一蟹。温岭的亲爹是个纨绔,温岭自己是纨绔加败家子。
他曾经为了买一个柴窑瓶子被人骗了一个宅院的钱财;也曾经好心眼儿想要救风尘,结果,人家姑娘是仙人跳,同伙们把他扣了饿了七天不说,还讹了温家一大笔银钱;当然,这些都是小意思,温十行人虽然不在了,余威还在,他原先的属下们念着他老人家的一些好处,没那么快人走茶凉,于是瞧在温岭妈上门喝茶的面子上,给温岭爷俩找了个差事,在雍京铸银局的银库做守备。
这爷俩也是厉害,有多大的台面,现多大的眼。
去年雍京城银价波动,上面下了命令,调用一些现银去平稳银价,温岭爷俩正好盯着兵士从银库中起官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