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太给致礼打电话,问钱筹集的如何。说大姐家出了十万,二姐借了六万,她自己从牙缝里抠了点,也给老三添上。虽说致礼刚买了房,但她对致礼的工资有数,这些年他们小家庭除了买辆车,别的大件也没添置,A城房子首付不超过30万,再挤点钱出来,也应该没问题。
致礼急了,便说,我们是有点钱,都在股市里套着,拿出来不赔了吗。
陆老太便套出了儿子的家底,也知道肯定是儿媳妇不愿意出血,就说:小四儿啊,你要是拿不出来,跟你三姐说一声,我也不为难你。四个孩子里我是向着老小的,你买房我没给你一个子,也不怪我,你们连个信儿都不跟我说。如今你三姐这样子,我就是瞎着急啊。
致礼听罢,不忍心给三姐说。
倒是三姐给他联系,问候了半天,说起房子。三姐说,上海的房子涨的没谱了,你知道著名的汤臣一品吗,一平米十三万,很多明星都在此置业。咱这辈子是休想了,给孩子弄套小点的学区房就是人生最大的成功。
致礼想起乔麦单位团购的房子也在重点中学的新校址附近。这个年代,人人买房,人人把自己弄成穷光蛋最安全。但在家庭内部,仅有穷光蛋是不够的,穷光蛋还有一层皮可以扒呢。
三姐又说那套房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名额,交首付很急,婆家人指望不得,只好求助娘家。她知道致礼刚买了房子,手头紧,实在凑不起来也没问题,千万两口子要统一意见,别因此打架。
致礼话到嘴边又咽下。
致礼和三姐的感情最深。还是在农村老家时,老陆在城里上班,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有次休班回来,带了一样好东西:虾酱。
那个年代,虾酱也不能随便吃的。他们的母亲就把虾酱藏到高高的隔板上。
等大人不在家时,两个姐姐偷偷把虾酱罐从高高的搁板上搬下来,用手指沾一点咂吧咂吧。后来越咂吧越控制不住,大姐二姐直接趴在虾酱罐子上解馋,三姐也能沾点小光。致礼最小,一次次冲不进去,气的躺地上嚎啕大哭,威胁姐姐们说:你们再这样让我吃不到,我就吃盐去。
结果致礼没吃到盐,就吃到了虾酱,就是三姐拨开大姐二姐的丛林,抠出的那点虾酱给了他。
陆老头被电老虎吃了后,致礼才十二岁,大姐二姐已经上班,年龄差隔阂大,没啥话可说。三姐是他从少年进入青春期的陪伴,有时候,连家长会都是三姐去开。所以两人感情最好。
在大国企的城市,没什么就业压力,职工子弟多数并不努力学习,三姐却念了大学和研究生,对致礼的影响很大,他当年能够考取大专,也是受了三姐的影响。
如今,陆家学历最高最让陆老太自豪的三姐,婚姻跟进入泥潭,要一套房子安身立命,致礼便觉得,自己连五万块都帮不了她,心里十分愧疚。
2
周末早上,乔麦跑到陆桥帅屋里搂着儿子睡了个懒觉,朦胧中,她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摸她的脸。
睁开眼,看见致礼站在旁边,温柔的看着他们母子,致礼说:娘俩连睡觉都一个熊样。
乔麦看看还在熟睡的陆桥帅,他也是侧着身,弓着一条腿,胳膊伸出被子,刚才自己也是这样的动作,而致礼不知道观察母子睡觉图有多久。
她尽管是时常对致礼失望,那些生活中温暖的小细节,却是她贪恋的。
陆桥帅还在睡着,小屋的床很小,她挪挪身子,留出一个小空隙,让致礼躺下来。反正他像条瘦鱼,不占地方。
乔麦侧着身子,朝向陆桥帅,致礼从背后贴过来,搂着她。他说:你看你屁股,有我两个大。
乔麦支起脑袋一看,果然自己的屁股大出致礼一截。早些年,他们经常贴在一起比较屁股,每次都是乔麦胜出。两人比着比着,经常发生擦枪走火的事件,干脆把好事做成。
致礼的手从老婆的腰摸到屁股,像走过行云流水的山丘,乔麦有些感觉,也觉得他有些感觉。
乔麦有时候想,换个人,就算他是欢场高手,也未必知道她杏爱的密码从哪里开启。农夫炫耀力量和耕地时间,对女人的意义不大。切中要害,才是耕地要领。
而周末早上最适合床上运动,后面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懒散。但一定避开家里的神兽。两人很有地下党接头的默契,他们去大卧室汇报工作了。
他们的床板又出了声。
上次两人闹离婚的风波过后,致礼也经历了一次生死患难,陆老太找的那个算命先生说,小四儿家卧室的床位置肯定摆放不对,是床头朝西,唐僧西天取经是了不起的大事,可普通人的头冲着西天,上了西天就不好了。
那算命先生并没有来自己家,并不知道自己房子的布局,却准确的找出床头的毛病,乔麦和致礼都甚为吃惊。那次回陆家庄拜老槐树为干爹后,两人就把床头朝向正南正北。因为卧室并不大,所以去掉一个床头柜,就把床直接靠向墙边。
床的位置改变后,最大的好处是,两人做爱,床板的声音小了很多。
这个房间里温暖如春的早晨,在一场疾风骤雨的运动里,乔麦忽然走了神,想起陈有福。不知道楼下的他是不是也在睡懒觉?那个艾米莉走后,他又成了孤魂野鬼。小郑来财务报销,大嘴巴说他们是合约情人,工作干完他们玩完。
多年来,她一直吃的饱,他时常吃不饱。然而,他们又好像都不饱。
致礼冲锋陷阵喊杀敌,登上人生的顶峰,拉着乔麦回到现实中来。
农夫问大地母亲:我厉害吗?
大地母亲回答:你看那庄稼茂盛,必是你的勤劳播种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