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阔农村,两口子吵架,女人大有作为。她们收拾衣物挎个包袱回娘家。自家男人扛不住来负荆请罪,丈母娘大舅子小姨子轮番数落,男人点头如鸡啄米,各方鉴定认罪态度良好,于是女人又挎着包袱跟着男人回家。
当然,包袱里一定有娘家给的两个大火烧外加一个咸菜疙瘩。
无论是回娘家还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离家前,重点在于收拾包袱,包袱里一定要有点细软。
要命的是,乔麦一仰脖子一跺脚离家,忘了带钱这个王八蛋。
没钱等于鸟折翼,于是她走到了离家不远处的公园。
走进公园如同走进聊斋故事片,恐惧来了。
不知是节约用电还是别的原因,公园夜晚严重缺少灯光。只有假山旁边的那条小路,几盏路灯有气无力的亮着。小乔走到有灯光的路上。
灯光并没有给她多少安全感,反而一下子把夜的保护色给扒掉了,她像一个孤魂野鬼游荡着。
的确,这里真的有孤魂野鬼。
不久前被谋杀的女人,据说就是在这座山下。她做完美容抄近路回家。她妈妈还在等她吃大包子,她老公以为她去了娘家,娘家以为她回了小家。清晨,最早晨练的老者发现了她,她被人像杀鸡一样抹了脖子。她是通讯公司的一位前台职员,说起来,乔麦每个月去交电话费,总能看见她。她的脸擦着厚厚的粉,像快要掉下来的石灰墙皮,眼皮永远是紫色的眼影,睫毛膏刷的像浓墨,薄薄的嘴唇永远旗帜鲜明。乔麦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卸妆是什么样子,她如此爱美,死前都是从美容院里走出来的。
公园里,乔麦重走了这个离奇死亡的女人走过的路。风吹得树叶沙沙,不知道谁和谁在诡异耳语。回身望,连自己的影子都亦步亦趋紧张跟随。她紧张的汗毛倒竖。
拐过这凶杀案的山角也就到了开阔地带,路边的草坪里种着木槿花树,这个季节,满树饱蘸的紫红色开始渲染。乔麦开始加快脚步,仿佛要逃离什么。
突然,远处草丛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某种动物发出的低低浅浅的喘息声,还有树叶青草纠缠的植物的声音,莫非这就是草木皆兵,野鬼全部埋伏在此处?
乔麦头皮发麻心跳加快,步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变得异常沉重,向前,是未知,向后,没有退路。
她既害怕又好奇,无法不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却见有两团黑影隆起,好像俩大猩猩在肉搏。
哪个动物园的笼子没关好,大猩猩都离家出走了?
传来一个清晰而亢奋女声:啊…
这声音她有些熟悉,在她家床上,她也曾如此带着痛与畅快从喉咙里唱出。
一对男女的野战,在这个孤魂野鬼甚为恐惧的夜晚,如此生动的来了,这是生命最蓬勃的象征,一扫刚才谋杀案的阴霾重压,乔麦终于能畅快呼吸起来。
这该是怎样的爱情啊,天为被地为床,吸天地之精华,扯夜做帷幔,生命的花火迸溅四溢,轻易感染了别人的孤单。
一切打搅别人的做爱都是耍流氓,比如准备在她家常驻的阿飞小媛。
不伤害不妨碍别人的男欢女爱,才是世间最动人的爱情。
2
有人在这深夜的公园里打野战,反倒给了她一些安慰。后来,她走到湖边。背面是冬青灌木,她坐下来。
蛙在叫,睡莲在开,她的心被自怜填满。
在她年轻的思维里,一直觉得无论和谁结婚,她内心有个小城别人进不来。嫁给致礼,是躯体的挡风遮雨而灵魂从未靠近,她明白自己注定了孤独,而那些孤独正是她隐秘的内心世界里渴望的。现在,她却发现,没有人是真正把柴扉关紧的,那些琐碎的勺子碰着碗沿的杂音,从缝隙里钻进来,留下尖厉的划痕。
才新婚两个月多,就打响第一场夫妻战。致礼和小媛独处一室,她坚信这中期间不会发生什么,但今晚小媛的随便和致礼的勃然大怒给她敲响了警钟,他们之间显然有某种暧昧。
不要低估女人,哪怕她看起来再单纯。不要考验男人,哪怕他看起来多么正人君子。
有脚步和说话声打断她乱七八糟的思绪,她的心又像一个口袋,忽的收紧。
回身望去,手电的光在忽闪。天哪,世界再大,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她可不想被人谋杀掉,然后扔到湖里去喂鱼。
乔麦迅速起身,鱼一样钻进两棵硕大的冬青树空里去。
手电的光晃越来越近的晃动着,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有人开口说话:“哥,咱俩分头行动,我去山那边看看,你在湖周边走走。”
另一个人只是简短的回答一个字:“好。”
是阿飞和致礼!两人显然是寻她而来的。他们知道她没带钱,跑不远,就寻到公园来了。
阿飞向另一个方向而去,致礼拿着手电向着冬青树这边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