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脚上穿着葛麻做成的简易鞋子,粗粝线条之下,晒成褐色的光裸脚背上布满深深浅浅的划伤,一望而知是双经常上山而非下地的脚。
“你是干什么的?”
“小人是采药人,来城里卖草药。”木二毛一边答话,一边朝自己身前身后的竹篓示意了一下。
守卫心里其实已经信了,不过还是例行公事地走上前查看了两眼。两个筐里装得都是些寻常草药,守卫依稀认得几种。
他犹豫一瞬,抬抬下巴道:“行了,进去吧!”
“是,谢谢军爷。”木二毛微微躬身,声音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看着远去的背影,守卫下意识挠了挠自己下巴,心里有点疑惑。如此平平无奇、毫无特色的一个人,自己刚刚为何鬼使神差单单拦下了他?
是因为他比别人更为挺直的腰背?还是因为那份极其微妙、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气韵和神态?
想不清便也懒得想了,守卫将目光重新投向新来的人流,继续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木二毛来到集市上采药人集中的位置,寻了一处空位,放下自己的扁担将两个箩筐摆好,一屁股坐到地上。
一口气还没喘匀,身前传来一道粗鲁寒凉的嗓音:“喂!起开!这是老子早就看好的位置,你他妈赶紧给老子让开!”
木二毛抬眼看过去,一胖一瘦两个中年汉子站在自己面前,身边各提了两个箩筐,显然也是卖药为生的穷苦人,不过看身上的衣服,倒是比木二毛略微体面几分。
他一言不发,翻身起来重新挑好自己的担子,往更边缘的地方走去。
周围其他卖药人漠然看着他们,谁也没吱声。先来后到这种规矩,都是给老实人定的。对不老实的人,谁也没办法。
后来又如此挪了两次位置,木二毛才在接近集市最边缘的位置安顿下来。
主顾们从门口那头进入市场,等到了这边的时候,多数人已经称心如意,挑到了满意的货品。
木二毛筐子里都是寻常草药,没什么奇货可居,只能等着那些因为格外挑剔,或者格外爱杀价,才始终空着手的主顾来光顾。
从大清早熬到日头偏西,木二毛才勉强将筐里的药草半卖半送兜售出去,统共收了不过200钱银子。这是他冒着滚落山崖和野兽出没的风险,在山里风餐露宿五六日的全部成果。
不这样也没别的法子。不卖出去,他还得费力背回去,草药也会白白腐坏烂掉。主顾们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杀价才杀得格外狠。尤其过了正午,打量着卖药人着急回山,恰是捡漏占便宜的绝好时机。
木二毛拿着新到手的银子,买了两张没加任何佐料的干饼子,就着口水硬吞下去,又去集市外的小河边掬了几捧水解了口渴,这才背着空了的竹篓往城外走。
到城门口,发现一堆人围着新贴的告示看热闹。大约来城里该做的营生都做完了,离城的人们脚步不再那么匆促,都有了闲心停下来看看八卦,找点乐子。
木二毛低着头本想从人群后面绕过去,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含着几分羞涩笑道:“哎呀,这幅画像里的柳公子当真是越发俊俏了,让人看一眼都脸红心跳!”
另一个女子声音也带着几分兴奋:“是啊是啊!这世上当真有这么俊的男人么?该不会是画工自己想象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