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9章
一听这话,周兴自以为应是有救了,顿时大喜过望,在磕了个头之后,小心翼翼地膝行上前,恭谦地跪坐在了李贤的对面。
“算起来,卿跟着朕已有二十三年了吧,朕可曾亏待过卿?”
李贤的声线不高,也没什么怒意,只是透着股浓浓的伤感。
“陛下待罪臣恩重如山,是罪臣自己不争气,给陛下脸上抹黑了,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周兴瞬间就躬低了身子,满脸的羞愧之色。
无他,在辽东诸多旧人里,他虽说不是官当得最大的,可也绝对在一流之列。
接连三任的一省封疆大吏,堂堂从一品的高官,怎么看,那都是重用了,甚至,他还听到了风声,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他本该再进一步,位列宰辅之尊。
可现在呢,一切都被他自己给搞砸了。
“卿有才,且能干,朕原本对卿期许极高,可卿是怎么报答朕的?在浙江一任不满,就受贿、贪墨了八百万贯,你怎么就这么敢?”
好一个恩重如山!
李贤的怒火再也憋不住了。
“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周兴是真的后悔了——身为辽东旧人,他有着伯爵的封位,更有着百户实封,再算上俸禄以及陛下不时的赏赐,其实根本不缺钱。
至少,保一家老少数代富贵还是能办得到的,当初在辽东、在内蒙为官时,他也很是勤勉清廉。
只是,到了浙江后,见那些富商们个个出手豪阔,心思就渐渐歪了,一错再错之下,终于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若是可以重来,他绝对会把那些拿钱来引诱他的富商们全都打入死牢。
可惜,他显然已没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你确实该死,朕从不做法外开恩之事,但,念在卿曾有功于国,朕会安排你的家人隐姓埋名,去往西明省生活,免去他们罪人之后的身份,除此外,朕也无法做得更多了。”
李贤一向很念旧,但,念旧归念旧,他却绝不会将个人感情与法律相混淆。
“罪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其实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按现行律法规定,罪臣的直系三代之内,既不允许进入仕途,也不准参考各大院校,可以说是一人犯罪,祸及子孙。
“罢了,卿临刑还有半个来月的时间,若有心,且就写上一本《忏悔录》好了,朕会用此书来警示后人,若不愿,也自无妨,坐吧,朕与你喝上几杯,便算是送别了。”
反贪是个长期的工作,教材肯定是得有,尤其是出自周兴这等高官的《忏悔录》,更是上佳。
不过,李贤却并不打算强求。
“罪臣遵旨!”
周兴没推辞,概因他确实想为李贤再做些事,至于身后骂名,他已是彻底看开了。。。。。。
景隆二十一年,五月十七日,午时三刻。
周兴被斩于洛阳南市口。
临死前,献上《忏悔录》一册,详细描述了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地被富商们给拉下了水的。
李贤阅后,朱笔批注,将此册作为各级官员必读之书,并要求各级官员从中吸取教训,莫要再误入歧途。
效果不能说没有,可其实也真大不到哪去,但,做,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