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侍连说不敢。
太子换了身衣裳随他去见了皇帝。
回去后小内侍心里想,那时的感觉兴许是错觉吧,这位太子殿下实在是个再温厚不过的人,他这样卑贱的身份,太子殿下与他说话都没半分轻贱,怪不得朝中,太子殿下那样得人心。
相对于那几位王爷,太子实在太温和。
怨不得朝中的人都想让太子快快登上皇位呢,换成他,也希望头顶是个这样的皇帝。
进了殿后,太子朝皇帝行礼。
皇帝摆摆手让他坐下,隔着桌,苍老却不失锐利的目光看向他,“太子,朕有差事交给你。”
太子始终垂首,保持着一个绝对恭谨的姿态,低声道:“请父皇吩咐。”
皇帝笑了声:“你怎么不问问朕要你做什么?”
太子恭恭敬敬地说道:“您是天子,亦是儿臣的父皇,先君臣再父子,君王的吩咐臣子又怎么会拒绝呢?只要您吩咐,儿臣定当尽力而为。”
皇帝意味不明地问:“即便要你即刻就死?”
四下内侍悚然一惊,纷纷低下头去。
这种大事他们可不敢听。
太子稍稍抬眼,恭敬却又不失谦卑地看着皇帝,语气动容:“儿臣这条命是父皇给的,父皇若是要,随时拿去,儿臣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皇帝看了他许久,面色缓和下来,“你倒是孝心。”
太子面色不变。
太子知道皇帝在试探他,皇帝也知道太子知道他在试探他,不过这次试探的结果明显让皇帝很满意,他未必猜不出这话的虚假,只是太子已经将自已恭敬的态度表明出来,这就够了。
皇帝没就这个多说,谈起了正事:“太子,朕今日叫你来是为了一事,行之那孩子生来带了病,不是成家的料子。只是事已至此,又是大长公主亲自做的媒,把人拆散了不好——”
说到这里,皇帝顿了一下,轻描淡写地吩咐道:“你想个法子,把你那小姨子除了吧。”
“这些时日,他为着那个崔九娘越陷越深,仲秋节这样的日子不在长安待着阖家欢乐,也要去洛阳找那个崔九娘,长久以往可怎么好?”
皇帝好似不觉得自已说了什么令人惊骇的话,平静说完后,想到太子对那个崔九娘的疼爱,又稍稍出言安抚了下他,“朕知道你拿那个崔九娘当亲生女儿看待,可除了她,对你才好。”
皇帝像全天下为了子女费尽心思的老人一样,仔细和太子说着除了崔窈宁之后的利弊关系。
“行之这孩子天资聪敏,若不是他的年纪摆在这,以他的能力就算做宰相也使得。他要是不认识那个崔九娘,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私心,辅佐你正好合适,可一旦有了私心就不一样了。”
“人一旦有了私心,就有背叛的可能性。”
“这是你想要见到的吗?”
“太子,你别忘了,世家才是你真正的敌人。”
皇帝眯着眼,眼神陡然锐利起来,沉下声音道:“行之这样的人,一旦站到了世家那边去,你仔细想想,会给你带来多少麻烦。”
一个没有任何私心的宰相对大周来说有多难得?
皇帝宁愿让太子杀了崔窈宁,也不舍得动裴宴书半根头发,最主要就是因为他的才能,其次才是因为晋阳长公主,他这个妹妹可就只有裴宴书一个儿子,若是没了,不知要多难过呢。
皇帝对晋阳长公主这个妹妹还是有几分疼爱的,不涉及江山社稷,他还是愿意让她高兴点。
一番话说完,皇帝抿了口尚且温热的茶水,不疾不徐地问:“太子,你考虑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