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要把他送还公安吗?”
赤井秀一摩挲着资料,冷静地道:“先把他救醒,看看能不能问些东西出来,这次日本公安与组织交锋的动静很大,他们应该暂且关注不到这里。”
然而,一个月后,松江珣也清醒,赤井秀一却什么也没问出来。
那子弹险之又险地擦过他的心脏,抢救时血压低得简直离谱,赤井秀一足足签了六次病危通知书。
在医生都差点累昏的情况下,他们从死神手下抢回了松江珣也的一条命。
躺在病床上的年轻人面上依旧毫无血色,单单一个月根本不足以修复好伤势,随着麻醉剂的褪去,剧痛将长时间地伴随着他。
但松江珣也从未呻吟出声过,哪怕因为疼痛无法入眠,也依旧安静得像是潭死水。
他眯着眼,细密的睫毛被冷汗浸湿,只能瞧见一抹被拦在眼底、深沉无光的蓝。
与昏迷时的旺盛求生欲不同,醒来的松江珣也反倒带着一种冰冷僵硬的死寂感。
不管赤井秀一说什么,甚至把公安和组织搬出来,他都没有得到松江珣也的任何回应。
那常在半梦半醒的钴蓝色眼眸,压抑了所有的情绪,任由最优秀的谈判专家亦或是心理专家,都无法从中读出他的任何想法。
甚至有专家面露崩溃地找赤井秀一:“他真的是活人吗?他真的活着吗!我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情绪,就像是机器一样……”
赤井秀一对此只能保持沉默,安抚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专家后,靠在窗边默默抽烟。
他也从未见过这种状态的人,就好像个人的意志已经完全被泯灭,连人性都缺失了。
但从他目前能查出来的信息看,松江时雨的的确确是一名他不见踪影的那几年,公安那边到底是让他做什么?
赤井秀一不设想组织那边的可能,因为他的情报网中从未提过这种这种长相的组织成员。
那么在他昏迷之前,在那艘船上……又发生了什么?
茱蒂·斯泰琳找到赤井秀一:“我们要把他送回去吗?最近公安追查得很紧,过段时间可能要封锁关口,秀,已经不能再在这久留了。”
赤井秀一问她:“你觉得日本公安是一群怎么样的人?”
茱蒂·斯泰琳沉默了一会,说:“与我们……并无什么差别吧。”
凶悍且不择手段,是警察又非警察。
赤井秀一夹着烟:“再看看吧,起码等他身体养好一些,至于其他的事情,随时联络我就好。”
就凭那句“家人”,他也不至于没良心到就这么把半死不活的人,给丢回公安那边。
于是,他在日本待到了秋末。
松江珣也于两个月后出院,被留在fbi的安全屋里,与赤井秀一生活。
他依旧是死气沉沉的样子,不说话,也不动弹,只要没人管他,他就成天保持着一个姿势,甚至连饥饿都不会表达。
有点像是东方玄学所说丢失了魂魄的情况。
那段时间,公安的警惕性拉满,四处都开始收紧,fbi的行动受到限制,反倒留出了更多空余的时间。
赤井秀一可以说是笨手笨脚地从零开始,学会了帮人喂饭洗澡等一系列操作。
他甚至习惯了在房间里对着这个大型“等身人偶”处理工作,时不时自语两声,看看能不能激出什么特殊反应。
直到某天晚上,赤井秀一关灯睡下去,在一片寂静中听见了松江珣也极低极沙哑的声音。
“错,错误……销毁,销毁错误……”他反复说着,“重启失败……”
像是一个坏掉的机器。
赤井秀一心中一颤,难以言喻的情绪向上蔓延,连呼吸的节奏都乱了一瞬。
他不由得将手挡在金发青年脸前,手掌依稀能感到那微微颤动的眼睫,和浅浅的呼吸。
他是活着的。
“睡觉吧。”赤井秀一压低声音,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会一点点好起来的。”
宛如秋天最后一场泛着凉意的雨,给来年的种子提供过冬的资本,随着他声音落下,一切又归为安静。
赤井秀一感觉手心微痒,长而细密的眼睫在他手下颤了颤,带出一点点湿润的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