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燕一谢带姜宁回到海市去。
再次故地重游,他心境又是不同。
上一次来,是处于一种被抛弃的怨懑当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心情,在绝望和死灰复燃中挣扎,想从那个人身上索求一个结果。
他风尘仆仆,脚步匆匆,看什么风景都只觉一片荒芜。
而这次,他生命中缺失的那一块拼图终于被填满,他紧紧扣着姜宁的手,心中变为餍足,终于也有心情放慢脚步看看年少时期与姜宁一道长大的地方。
从机场出来后,一辆黑色车子缓缓滑行到两人面前,车门在姜宁面前打开,司机忙下来接过燕一谢手中的行李。
姜宁见司机有点眼熟,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不由得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虽然司机也不帅,往人群里一扔就没了,但燕一谢心中仍是莫名有点吃味。
他有意无意地用身体挡住了姜宁的视线,道:“是周管家的侄子。”
姜宁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长得有点像。”
“他们一家都在为燕氏工作,不过管家年纪大了,前两年已经退休了。”燕一谢牵着姜宁的手上车:“上车,很快你就可以见到奶黄包。”
姜宁反应过来,接下来他们是要去见周管家。她跟着燕一谢上车,幽幽地看了燕一谢一眼,控诉道:“我还以为你把它带出了国。”
燕一谢沉默了下,道:“当时实在不方便。”
当时他整个世界一片灰暗,连自己都自顾不暇。
而且出国之后的那一段时候,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手术室,一旦麻醉起来可能很久才醒。实在没办法照顾好一只猫。
他只能将奶黄包交给了周管家。
腿有好转的那一年,他去看过奶黄包,然而时间隔了太久,他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双腿能够站起来,不再坐在轮椅上,沉默寡言的少年变成了面无表情气场冷淡的男人。
兴许是变化太大,奶黄包已经不记得他了,毕竟猫的脑容量就那么大。
他俯下身去的时候,奶黄包咬了他一口。
姜宁听他说到这里,赶紧抓起他两只手看了眼。燕一谢修长右手食指上果然有一道痕迹,不过这都过去半年多了,痕迹已经变得非常浅。
姜宁摩挲了下他的手指:“……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燕一谢睨了姜宁一眼,似笑非笑:“都说猫随主人。”
“胡说,我忘性可没那么大。”姜宁拒绝背“薄情寡义”的这口锅,并理直气壮地把锅甩了回去:“而且我把它送给了你,你才是它的主人!”
燕一谢见她仍抓着自己的手,反手握了回去,笑了笑,没说什么。
姜宁又问:“那你上次见到它时,它有什么变化吗?有没有照片?”
“照片……忘了拍。”燕一谢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你见到就知道了。”
片刻后姜宁终于知道燕一谢古怪的神情是什么意思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躺在门槛上晒太阳的圆滚滚橘色大胖子,说是一头猪冒充了一只猫她也信。奶黄包看起来半点也不认识她,懒懒睁开眼睛瞥了她一眼后,就翻了个面儿继续摊大饼。
姜宁:“……”
周管家退休后,拿着积蓄在海市附近的小镇买了套宅院,带着老伴过起了退休生活。
他听到院门外有汽车声,连忙迎了出来,见到燕一谢,顿时一喜:“少爷。”
燕一谢对他点了点头,道:“我带她过来看看你。”
她?
管家心中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立刻看向不远处蹲着逗猫的人。
夕阳下,女孩漆黑海藻卷发披肩,穿一身宽松毛衣牛仔裤,伸出一根手指头与胖猫斗智斗勇,精致的五官在阳光下鲜活灵动,不是姜宁是谁。
当年高考之前,管家知道燕一谢是怎样拼了命想和姜宁在一起,他放弃继承权,想尽办法讨好姜宁的母亲,做一切曾经那个心高气傲的少年做不出来的事。
正因如此,姜宁当时的心狠实在出乎他意料。
他随着少爷出国,亲眼见过少爷最困难的那段时日,少爷终日一句话也不说,将自己关在病房,仿佛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他心中很难不对姜宁有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