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清水真一来说,这并不是一道很难作出回答的题目。他早已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好了准备。
“妈妈……”
他的眼眶中蓄起温热的泪水。
“我还不想死。”
没有什么好丢人的,眼泪是非常有用的武器。
人是很容易引导、利用的。大多数人对脆弱美好的东西怀有保护欲,只要他表现得柔弱善良,就能轻易得到他们的喜爱。
但这并不是清水真一的目的。
很显然,清水由美子已经彻底发疯了,哭泣只会起反作用。一个只会哭和依赖别人的人是被清水由美子所鄙视的,她只会觉得清水真一的眼泪令她无比烦躁。
清水由美子温柔地看着清水真一。
母性混杂着恶意,复杂的情绪在翻涌,凝聚,扩大。
“是这样吗……还想要活下去吗?对不起啊,真一。”清水由美子貌似怜爱地摸摸他的头,“是啊,我应该要给你选择的机会的。”
“妈妈支持你做出的一切决定,但是,答应妈妈一件事好吗?”她蹲下身,看着自己孩子的双眼,用双手捧住清水真一的脸。在这时,她看起来纯洁得简直像圣母玛利亚。
这是假象。
清水真一感觉有冰凉的恐惧爬上了他的脊梁。
“逃跑吧,跑得越远越好。”她说,“我的同事……不要让那些人找到你,不然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清水真一泪流满面地点点头,学着清水由美子,将双手搭上她柔软的面庞,将他们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
他们拥抱在一起,享受着临终前的片刻宁静。
“我爱你,真一。”
清水由美子松开抱住清水真一的手臂,将枪抵在自己心口,笑容凄惨又疯癫。
“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她说,“好吗?”
“砰——”
枪声响起,她向后倒去,暗红的血液在身下蔓延。枪落到了地上,她平静地微笑着,艰难地抬起手,用最后的力气和早已死去的丈夫十指相握。
清水真一用袖子胡乱地擦掉眼泪。
他抬起眼,看向父母尸体的目光中满是冷漠。
在母亲死亡前的最后一刻,他见到了此生所见最为浓重可怖的恶意,这恶意仿若化做实体,凝聚成黑色液体,从母亲体内和血液一起流出,与父亲的血混在一起,开出遍地罪恶之花。
不能逃跑,不能离开。
清水真一拿起母亲倒下后,掉落在地上的枪支,用衣角擦干净上面的血迹,打开弹匣,检查完后,小心翼翼地将枪塞到了衣服口袋里。想想那个场面吧,当他紧急需要使用这把枪时,突然发现里面没有子弹,那太可笑了。
如果逃跑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血液沾湿了他的袜子,走起路来有些打滑。他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玩具枪——这是他十二岁那年收到的生日礼物,和母亲拥有的枪支一样型号的模型枪,只不过做得很粗糙,拿在手中感觉轻飘飘的。
如果这是一个必死的局,那就多带几个人下地狱。
他回到客厅,用了一些力气把父母十指相扣的两只手分开,将玩具枪塞到依旧保持着抓握姿势的母亲手中。意外的很合适。
要等在这里,等母亲说的人主动过来。这不会花费太长时间的,只要他们发现母亲失去联系,就会立刻开始调查了。
他来到卫生间,用拖把将他前往自己卧室的脚印清理掉,做完这一切后,他带着拖把回到了卫生间。在路过镜子时,他看到了自己沾血的脸和头发,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皮肤上残留的粘腻感与鼻腔中充斥的发涩铁锈味。
可以适当地做一些清理,表现得越是异常,那些人留下他的可能性越大。
他打开水龙头,简单地洗了洗脸,将粘在一起的头发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