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绑匪的吩咐,吴卫健已经围着商业广场转了快一个小时了。他把车停在路边,用手按了按眉心,让自己可以清醒些。车窗外,来往的人群如同梦幻般移动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电话再次响起,却是冷千月打来的。“怎么样?”吴卫健努力让自己精神些,不想让人听出自己的疲惫。“所有的测试都做过了,他的一切都很正常,只是有些自闭倾向!……”冷千月看着手里张小天的心理测试报告说道。“OK,谢谢!”吴卫健真诚地说。“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冷千月忽然问道。“接下来,什么意思?”吴卫健有些纳闷地问。“我的事情都做完了,张小天呢?”“哦,我正在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你帮我告诉他,让他先回家,我会找时间联系他的!”吴卫健大脑停滞一下才明白冷千月的意思。“好,……”“拜拜!”不等冷千月说完,吴卫健匆忙挂断电话。“没有礼貌,居然先挂断电话!”冷千月放下电话,有些气愤地自言自语着。转身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脸上却已经换成那种职业的微笑,仿佛没有任何事发生过。人,在活着的时候要带着面具,即使是死后,也要带着一张涂满油彩的脸离开。也许,唯一的真实,就是降临到这个世界的瞬间,那些哭泣声所表达的最真实的是与不是,需要与拒绝。在我们自以为我们已经拥有高度文明的今天,穿着“皇帝的新装”活着,似乎变成一种人们公认的生存法则。美丽外表的掩藏下,是各种扭曲的原始形态。所有人都是丑陋的,只不过,大家丑陋的位置不同。我们所拥有的美丽,也只是那些外表,用来蒙骗自己和他人眼睛的外表与做作。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小心,小心地把真实的自我放进袋子里面,小心地藏好,最好是可以找个地方深埋,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找到的地方,包括自己!“吴教授,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有些累了?……”绑匪终于又打来电话,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得意。“你究竟想怎么样?”吴卫健对着电话冷冷地说。对方每次打电话过来都会换一个新号码,让他们无法追踪到电话的来源。看得出来,这些人是犯罪高手。他们不仅仅想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还要折磨和羞辱吴卫健。“呵呵,没什么,只是关心你一下!”“我不需要这个!”“既然是这样,今天的娱乐就到此结束,你可以回家休息了!”“你说什么?结束?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喂,喂,……”电话里传出一阵盲音,对方把电话挂断了。吴卫健无奈地收起电话,把手搭在方向盘上望着车窗外面。他们把这些事当作娱乐,一直在戏耍他。吴卫健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感觉他的命运仿佛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相对于他的紧张,那些绑匪却显得如此轻松。几分钟之后,三个人聚集在宏采纳的家里。大家把各自获得的资料进行交流,重新审视对手。他们不得不承认,与匪徒的第一次正面交手失败了。对方的力量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绑匪可以利用全球卫星定位系统追踪他们,可以启用灭世神光,可以……他们不敢再想象下去,想象绑匪还可以用什么方法对付他们。在这些手段的背后,仿佛暗示着一个强大的背景。对于他们的一举一动绑匪都了如指掌,而他们,却对绑匪一无所知。这就好象是在进行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只不过,他们是老鼠,绑匪是猫。从宏采纳家里出来打开车门的时候,吴卫健一下楞住了,看见张小天正坐在汽车里面。望着表情有些错愕的吴卫健,张小天只是点下头,淡然地甩出一句话,“我可以帮你!”“帮我?”吴卫健望着抱着肩膀,一身懒散悠闲的坐在车座里的张小天,心里充满疑虑。与自己早上看到的那个拘谨而腼腆的张小天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要帮我什么?”吴卫健坐进汽车里面,发动汽车。“帮你找到你要找的人!”张小天萎在车座里面轻描淡写地说,宽大的帽檐几乎遮住整张脸,只有那几绺白色的头发示威似的垂在额头前面。“吱”的一声,吴卫健身体猛地一震,急踩刹车把汽车停在路边,满脸疑惑地回头望着张小天。张小天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冲,头撞在驾驶座的后背上。他忙乱地爬起来,用手扶正帽子,坐回座位里面。“你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别!”张小天用手扶着车门上的扶手,自我解嘲地说。“呵呵,我只是有点意外!”吴卫健又慢慢发动汽车,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知道张小天拥有某种特殊的力量,只是没有想到会达到这种程度。经过他多年的研究发现,每个人在出生之后都具备某种特殊的力量,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特异功能。只不过,在后天的生存环境中,这种力量因为外界因素的影响,有的人力量会越来越强,有的人则会越来越弱,直到被深藏在身体深处,被人们忽略。他抬眼从观后镜望一眼坐在后面的张小天,按照冷千月的说法,张小天不是人格分裂,他又没有孪生兄弟,那么,他这种在不同时间发生的不同变化是为什么呢?“其实,你不用想这么多,只要相信我就够了!”张小天好象捕捉到了吴卫健的思想,淡淡地抛出一句话。这些话听在吴卫健的耳朵里,仿佛很普通,又好象具有很多含义和暗示。“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吴卫健平静地说,同时运用灵力保护自己的大脑,防止再被张小天窥探到思想。“呵呵,你很特别,是我要找的人!”张小天收回对吴卫健思想的窥探,“既然相信我,前面向右拐!走振兴路,到圣莱恩大教堂!”吴卫健不再说话,只是按照张小天说的路线向教堂方向开去。他想知道张小天究竟想做什么。虽然一切出现的很突然,但是对于他来说,每件事的出现都有它的必然性和逻辑性,没有“偶然”这两个字存在。圣莱恩大教堂坐落在市中心与郊区的中间地段,以前那里是繁华的城市中心。只不过,随着历史的发展,那里才逐渐安静下来,淡出人们的视线。吴卫健把车停在教堂门口,透过车窗望向外面。这个高大的建筑,虽然显得有些破败,却还散发出让人肃穆的力量。张小天推开车门向教堂走去,吴卫健急忙下车跟在他的身后。“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有很多巧合,有很多不可思议?”张小天自顾自地说着。“我从来不相信‘巧合’这两个字!”吴卫健向左右观察一遍,没有看见任何人影。看来,这里已经荒废很多年了。在这个追求金钱的时代,人们似乎不再需要信仰。只有当他们脆弱到躲在角落里哭泣,或者是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才会偶尔想起神,随口发些牢骚,希望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可以在最危险的时刻拯救他们。不需要救赎灵魂,只要保持身体的完整无缺就好。因为在他们短暂的生命了,那些光怪陆离,那些灯红酒绿就已经足够他们去拼命享受,去追求,没有时间来照看自己的灵魂。也许,直到他们的生命终结了,他们还没有完全享受到这个世界所有的快乐。所以,为了追求快乐,他们要不停工作,不停痛苦,忘记生命的本源。每一个人,都变成追赶金钱的机器,每一件事物,每一种所谓的成功与失败,都有着共同的度量衡,就是金钱。我们不停地宣扬它的力量,告戒自己不要忽视。不停地表达对它的狂热,对它的膜拜,表现对它的亲和,希望可以获得更多。这种金钱的锁链把人们牢牢绑住,统治者用它捆绑住人们,捆绑住他们的思想,把它变成人类的唯一追求,把每个人都变成一个机器零件。这是一个个人思想和意旨完全放大的时代,高度利用了人类本身那强大的,与生俱来的生物模仿本能。你不需要有思想,你不需要思想,只要无止境的追求,无止境的模仿,忽略身边的幸福,让自己纵身坠入那水生火热的虚无中直到万劫不复。直到有一天,当你灯枯油尽时,躺在那个巨大的玻璃罩子下面,没有呼吸,没有思想,接受人们的围观和瞻仰。在你与这个世界道别的最后一刻,会有一个与你毫不相干人,假装面带悲伤地站在你面前,宣读你生前的所有优秀事迹,即使有些是不存在的。仪式过后,他很可能收完钱去某个地方大吃一顿,又或者是找个女人,完成你没有完成的人生乐趣。你可以大放心地躺在那里,心安理得地听那些赞美之词。没有人会象你活着时那样与你较真,谁会无聊到与死去的人争辩真伪呢?这个时候,你会发现自己是如此优秀。只是,在你活着的时候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这个时候你可能会想醒来,不过,又害怕会惊吓到那些善良的人们。在各种交错的感情中,你流下一滴感激泪水。可是,谁会看到呢?谁又会在乎呢?没有人会去注意,因为不久你就会象垃圾一样被丢进炉子里面,在一股青烟中离开这个世界。你就这样走了,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礼物就是一些随风乱舞的灰烬。你想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宣告你对活着的人的祝福,把自己身体燃尽的残留物在无序的风中随机落在某个人的头上,在心里默默祈祷,“被落上我肉体灰烬的人,必将有福!”没有想到,那些人却不领情,忙乱地把灰烬掸掉,仿佛象在你活着时看见一样,脸上露出见鬼的表情。也会有些斯文人随口甩出几句,“真他吗的点背,居然会落上这种东西!”随即躲到汽车里面,脸上那种厌恶的表情估计要持续到宴席的开始才会消失,……恍然之间,吴卫健的大脑里冒出许多离奇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个建筑物,就仿佛有某种特殊的气氛包围住他。他急忙收敛心神,抬头向张小天望去。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上台阶。张小天脸上挂着一种特别的微笑,背着手回转身来,仿佛导游面对游客一般对吴卫健说:“你不相信巧合,可以把这一切当成一种必然!”“什么意思?”吴卫健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望着张小天。“这里的建筑风格是完全仿照米兰圣玛利亚德尔格契修道院建造的,……”张小天并没有回答吴卫健的问题,“这个名字,你应该不会陌生吧?”“米兰圣玛利亚德尔格契修道院?”吴卫健在大脑里搜索一下,“当然不会陌生,它是因为一副画而世界闻名的么!”吴卫健说的没错,它确实是因为一副画而著名于世界的。说起修道院的名字可能会有人不知道,不过,说起那副画的名字,大家就一定会知道了。那副画就是,由意大利伟大的艺术家雷昂纳多?达?芬奇所创作著名画作——《最后的晚餐》!这副画是直接画在修道院的一面墙上,画面中的人物,其惊恐、愤怒、怀疑、剖白等神态,以及手势、眼神和行为,都刻划得精细入微,惟妙惟肖。这些典型性格的描绘与画题主旨密切配合,与构图的多样统一效果互为补充,使此画无可争议地成为世界美术宝库中最完美的典范杰作。可是,这一切又与张小天带他来这里的目的有什么联系?张小天回转身体,推开教堂的大门走进去。吴卫健带着各种疑问,小心地跟在他的身后。空荡荡的建筑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在中间那个巨大的十字架两边燃烧着成排的蜡烛。偶尔会有一些莫名的微风摇动烛火,让所有的投影都摇动起来。就在最前排的长椅子里面,一个人穿着带帽子的斗篷坐在那里。松大的斗篷把他全身都罩在里面,让人无法看清形体。听到开门的声音,那个人的身体震动一下,缓慢地站起身,转身向他们这边望过来。“怎么会是你?”看到那个人,吴卫健不禁轻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