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楚州城在微弱的夕阳中点亮了满街的灯火,太守府所在小街灯火连成一串,在夜风中微微摇曳,迎合着太守府里接风洗尘的氛围。
楚州果然是京城脚下的富庶之地,陈独钟没有贪赃枉法,家底也颇为丰厚。一桌接风宴摆的颇有排场,美酒佳肴一样不少,更有十来个丫鬟站在一旁随时候着,给足了赫连钰这个堂堂六皇子的面子。
一大桌只有三个人,陆静嘉有些厌倦了这样的接风宴,作为贵客又不好不提前离席。回了陈独钟两杯酒,客套一句也就坐在一旁,面子最大的赫连钰在那侃侃而谈。
“陈太守您真是破费了,您这么清廉,一年就这点俸禄,还摆这么大排场。”赫连钰端着酒杯嘴上谦虚,眼角却溢出自得之意,“不过既然陈太守这般有新意,我也心领了,这一杯过后也不必客套了。”
陆静嘉也没吃什么东西,坐在那附和着说了句:“陈太守这般心意,想必家父知道了也一定很高兴,您也不必这么客气了。”
“陆三小姐,下官特意备了这一桌酒菜,您也一路劳顿,若是不喜饮酒,就多吃些喜欢的菜。”
陈独钟由衷而笑,朗声夸赞道,“陈某自然崇敬陆大将军智勇双全,也佩服陆三小姐过人心智,与不凡胆魄,河州一事传到陈某这时,陈某就十分佩服路三小姐,今日有幸一见,真是才貌双全,名不虚传。”
“陆静嘉,我都没看你怎么吃东西。”赫连钰转头看着陆静嘉,微微一笑,“陆静嘉,你是不是觉得有些没意思,要不让陈太守来点不俗雅致的招待。”
“六殿下,我最近就是不喜欢吃这大鱼大肉。”陆静嘉说着出口青菜,抿唇一笑,“陈太守如此心意,我已经很满意了。”
“陈太守,来点有意思的,这桌上本来也就三个人,真有点干巴巴的。”赫连钰说着放下了筷子,露出索然无味的眼神,“这喝酒都没气氛,来段曲子添些雅兴也好。”
“好,我就让贱内过来,给六殿下和陆三小姐弹几首曲子,增添一点雅兴。”陈独钟说着吩咐一个丫鬟,“去把大夫人叫来,顺便把府上的好琴抬进来。”
“是,老爷……”
很快,两个丫鬟就把色泽古朴的琴抬了进来,随后良芸水莲步轻挪走了进来,站在琴边盈盈福身芊芊施礼:“六殿下,陆三小姐来楚州就是贵客,芸水这就弹奏几曲,为接风宴助兴,不知六殿下您喜欢听什么曲子。”
“随意,好听的曲子就可以。”赫连钰说着目光转向陆静嘉,“陆静嘉,我倒是想听你弹曲子,不过今天你是贵客,改日我一定要听你亲自弹奏的曲子,真是天籁之音。”
“六殿下说笑了,我琴艺平庸,能让六殿下赏识,真是颇为意外。”陆静嘉望向良芸水,轻盈一笑,“良夫人,想必您也琴艺也颇高,您弹奏一曲吧,为这接风宴润润色。”
“不敢和陆三小姐想必,民女才是平庸无奇。”良芸水说着轻轻拨了拨琴弦,“民女就献丑了,先来一曲暖春醉吧。”
良芸水手落指动,清澈如流水一般的音律荡漾开来,随着暖春醉的音律徐徐开始,悠扬的旋律如轻纱一般飘荡开来,以轻柔的曲调,再现了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意境,窗外徐徐吹来的清风,配合着柔和的曲调,更加让人心神陶醉。
陆静嘉静静听着也不说话,早已听出良芸水并没有发挥出极致的造诣,明显藏了拙。即便有意藏拙,也掩盖不住琴艺上过人的造诣。
赫连钰神色中的浮躁渐渐退去,酌着杯中美酒,一言不发地听着,眼底渐渐泛起几分陶醉,难得一副由内而外谦谦君子的模样,眼中没有丝毫心机的杂质。
就在整个接风宴雅兴正好的时候,良秋木突然闯了进来,让琴声戛然而止。在良芸水惊诧的目光与陈独钟怒火中烧的目光下,良秋木摆出一副泼皮无赖的嘴脸,指着桌上的美酒,歪着嘴大声叫嚷。
“姐姐,姐夫,我要喝酒!这不是有酒吗,为什么不给我喝!我现在就要喝,凭什么不让喝酒!”
“混账,滚出去了!怎么又让这个混账跑出来了,真是丢人现眼!”陈独钟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吼来几个家丁,“给我拖出去,往死了打,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打死了拉倒,到阎王爷那要酒喝去吧!”
“老爷!”良芸水急忙上前几步跪下了陈独钟的脚下,“我弟弟他不懂事,现在还有重病缠身,经不起打啊。您就绕过他这一次吧,我知道今日都是贵客,您要生气您就打我,我代我弟弟受罚,打死我我都愿意。”
“你还护着这个混账!”陈独钟一个干脆利落的耳光就把良芸水打倒在地,“你今天别想替他说情,现在给我滚出去,我不打死这个混账我今天就把这个官辞了!”
良芸水又跪了起来,捂着肿起来的脸,满面泪水,明眸尽是楚楚可怜的哀求:“老爷,求您了,您要是生气多打我几下,我弟弟他是混账,他不懂事,您把他关起来怎么都行,别打他就行。”
陆静嘉看着眼前这一幕,又见到良秋木已经被两个强壮的家丁架起来,就等着陈独钟一句话了。她半晌也没说话,对于这个不知死活的酒鬼,生死与她何干,反倒是一直求情的良芸水让她有点于心不忍。有这样的姐姐,难怪会出这样的混账弟弟。
“陈太守,差不多就行了,这么好的时候别出了人命。”赫连钰先开口了,面色虽然阴沉难看,但是嘴上没那么绝情,“你们的家事我理应不参与,不过我头一天来,也不想看到眼前多一条死狗。他既然要酒,就让他回去自己喝去,别打扰了我们的雅兴。”
“六殿下您真是好人,您真是宽宏大量,民女先谢过您了。”良芸水连忙朝着赫连钰磕头,“您的大恩大德,民女不会忘的。”
陈独钟目光阴沉,踌躇了片刻,方才有些勉强地点点头:“既然六殿下不和这混账计较,那我也给这混账一个次机会,您既然不愿意看到死狗,我也不打死他了。”
“谢老爷,一会儿您随便打我,我替我弟弟受罚。”良芸水梨花带雨,眉梢爬上一抹喜色,又像哭又像笑,“我弟弟他不懂事……”
“把这混上关进房间,不许他出来再胡闹!”陈独钟朝着家丁沉声喝道,又低头朝着良芸水怒吼一声,“你也给我滚,真是在贵客面前给我丢人现眼,等我有空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