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容炘这里张砚可是他的心腹,他从来不怀疑张砚,哪怕张砚在朝廷上弹劾重臣,他头一反应便是那人有问题。
从一开始,他待张砚便是亦臣亦友,从来都没怀疑过此人会对自己不忠。哪怕有皇子配背叛了他,他也不会相信张砚会背叛自己。
自古至今,有人性的帝王身边,总是有着可以并肩作战的大臣,以往,张砚便是他的左膀右臂。失去张砚对慕容炘而言,便是自断双臂。
自得到消息后,他便在御书房坐了很久,光是这么坐着,便是等到了日落。当眼前心如昏暗,慕容炘这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似乎是活了过来。
“皇上,天色不早,该用晚膳了。”慕容炘沉寂了多久,小英子便在他的下首站了多久。
对于张砚的死,小英子也是震惊的。之前他一直把张砚当作是自己的敌人,想着掌控慕容炘的第一步便是把张砚拉下来,谁知道自己还没来得及动手,他便与北越质子同归于尽了。
“你先下去,让韩大人进来。”慕容炘口中的韩大人,自然是与暗卫一起回来的那位。
小英子应了一声,很快便离开这里,离开之前,也没忘记将墙壁上的蜡烛点亮,等到御书房灯火通明之时,他才静悄悄地退下。
片刻后,慕容炘看到下面跪着的韩大人,神情很是莫测:“当时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详细道来。”说到底,慕容炘还是不敢相信,张砚竟然这么轻易地便离开了自己。
韩大人神情很是镇定,语气倒是沉重异常:“属下找到北越质子所在的屋子时,那屋子已经空无一人,随后外面的人发现他想要逃走,就直接带人围堵了过去,也许是逃脱无望,他直接躲进了柴房,为了万无一失,众人直接将房子点燃,最后将那北越质子烧死在其中。”
“这与张大人有何干系?”慕容炘的神色冷凝,按照韩大人的说辞,这其中根本就没有张砚的事情。
“事情就出在这里,末了,属下与暗卫对了说辞,却得知他们在北越质子的屋子里已经将北越质子杀死,这怎么可能有两个北越质子呢?但那时大火还在燃烧,属下有罪,当时为了顾全大局,即便是发现了张大人的失踪,即便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还是没有救火。”
说道这里,韩大人的声音也有些低沉。
他是慕容炘从暗卫里面挑选的资质不错的那批人,刚登上皇位,慕容炘直接把这批人安插进朝廷,为的就是掌控大臣的信息,这也是韩大人自称为“属下”而不是“臣”的缘由。
“你的意思是,房间里被杀死的是张御史?”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慕容炘的手握成拳头,手心里也生出一点薄薄的汗珠。
他在紧张。
韩大人并不理解慕容炘问这话的用意,作为皇室中专门保护皇上的暗卫,他的忠心没有问题,“是。为了证实这一猜想,属下特意等到大火熄灭,而后伪装成路人去那边翻找,最后在北越质子原本屋子的地方,找到了张大人的遗物。”
说到这里,韩大人早已做好准备,他从袖口拿出一匣子,万套举过头顶。
不知道从哪出现的暗卫拿过韩大人手中的匣子,放在了慕容炘面前的案上,而后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韩大人对此习以为常,即便是感觉到手里一轻,他还是没有抬头,只是把手放下,静静地等待着慕容炘的吩咐。
慕容炘打开匣子之前做了万全的准备,但在看到那带着裂纹的玉玦时,突然间手抖了一下,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就这么突然,那活生生的人消失了。
猛地将匣子合上,慕容炘闭上眼睛,冷静了许久。
他还记得头一回见到张砚的时候,是自己隐瞒身份参加学子之间的宴会,后面与张砚聊起来,像是遇到了知己一般,发现了这么懂自己的人。
那时他还是太子,先帝还在,如今他身边再也没有挚友。
“下去吧。”慕容炘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疲倦,莫名地,他迁怒起了太子,若非太子当初提议让张砚过去,怎么会出事?
越是这样想着,慕容炘对太子便越发不满意。以往太子的一些小错误在他眼里不断放大,一直等到次日早朝之时。
冬日的天亮的有点晚,上早朝的时候,天色还有些昏沉,但在场的大臣却是清醒的很,毕竟韩大人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大家心里隐约有些猜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史大夫张大人在护送北越质子回国途中遇刺身亡,朕深为之悲痛,念其生前为国鞠躬尽瘁,特追封为特进光禄大夫,赠正一品官职,谥号文忠。钦此。”
昨夜小英子亲自看着慕容炘写下这份圣旨,甚至招来礼部尚书前去商讨,最后为张砚定下这份死后的殊荣。
自燕国燕国以来,除了张砚也只有两名大臣有此等殊荣,那两人一是文臣之首,与当时的皇帝情深意笃,后面那位是武将之首的将军,战死沙场。
而张砚在朝廷中向来是得罪人最多的那位,身为御史,他监察百官,每回上奏,必然弹劾官员。这样的存在让不少人心生不爽,但因为他表面上会做人,看起来左右逢源的,加上有皇上的庇护,这才能活到如今。
只是朝臣心里对这圣旨有多少不满,到底还是不敢表达出来。
他们可不认为,张御史能与之前的那两人相提并论。只是有人抬头瞥见了皇上面色不佳的状态,还是把反对的话憋在了心里。
慕容斌也是昨日才得知此事,但怎么也没想到,父皇竟然会这么做。一想到最开始是自己提议让张砚护送北越质子的,他的心下一颤,总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心里这样想着,他也顺势低调起来。
不过,他愿意低调,慕容炘对他的怨恨已经积累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