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乾道:“姑娘,做生意尤其是做钱庄生意的,岂能随意与旁人透露客户信息,姑娘若想找此人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其实……”林洛想解释些什么,可异地而处,觉得自己着实是为难主家了。
就算主家得道真相后愿意帮她查,可从八家钱庄历年来所有文书中一张一张地往出翻一个名字,这事比大海捞针也好不到哪里去。
罢了,还是不要麻烦人家了。
有缘自会重逢。
林洛自嘲地笑了一下:“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说完转身向外走去,虽然表情控制得很好,一脸无波,可心里却咬牙切齿将那王八蛋骂了个一溜够。
一个不辞而别之人,找他作甚么!钱不还了!还什么还,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心里狠狠骂着,骂着骂着,可不知为何,那一刻,林洛突然觉得很委屈,怅然与失落莫名向她迎头扑盖过来,鼻尖陡然一酸,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她将斗篷的帽子盖在头上,压得低低的,遮去了半张脸。
林洛以为没人注意到她,可孰不知,有一个人一直措眼不眨盯着她。
错身而过之时,萧子途蓦地心狂跳起来。
与小丫头相处的那段短暂岁月早已不知不觉中成为生命的烙印,无论是北郊守皇陵的清苦岁月,还是吃风饮沙的大漠,他靠一遍又一遍的回忆才将那段暗无彩色又模糊的日子撑了过去。
这些年,他无数次地幻想过那个总是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小姑娘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可无论怎么想像,画面总是模糊的,她就像一块珍奇的璞玉,任怎么雕刻,也无法雕出她质有的光华。
襄州城门惊鸿一翩,他回身望着一高一矮两个小姑娘,心想,阿洛和阿湘如今也大约有那般高吧。
一品居之时,第二次遇见,心下失笑,原来小姑娘们都那般贪食。
第三次遇见之时,她冒冒失失踩了自己的裙角,为了不影响走路,直接一把将裙角扯了下来,他大为震惊,瞬间联想到阿洛,那个一贯不按牌理出牌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长大后是否也依然如小时候一般调皮?
第四次遇见,是在庆楼。
如今,这是第五次。
原来,他们早已重逢……
萧子途猛地回头,轻轻喊道:“阿洛……”
彼时的林洛,忍着满眼眶的泪水,落荒而逃,压根没听到有什么人在唤她,斗篷遮着视线,周围似乎有很多人,也不知道踩了谁又撞了谁,直至跑出门外,一步跨上车轿,这才任泪水肆意横流。
李叔看到林洛着急忙慌从万记钱庄跑出来,上轿之时,见丫头鼻尖红红的,神情很是寞落,一时有些担心,小丫头向来像个小太阳,嘻嘻哈哈,何曾有这般模样。
他不明所已,守在轿外小心翼翼问道:“姑娘,咱回客栈?”
林洛带着鼻音低低“嗯”了一声。
“侯爷,侯爷——”李简跟着萧子途追了出去。
萧子途追至门口,陡然眼前一花,扶额定了几定。
“侯爷?”李简上前一把扶住萧子途,他多年跟随侯爷,一见这状况便知道侯爷眼疾犯了。
萧子途当年失明,初步恢复之时,几尺之外人畜不分,且画面只有黑白两色。
江老先生为彻底医治好他,随他上京入侯府贴身照看,哪知他尚未完全恢复,便被陛下一道旨意发配去北郊为太皇太后守皇陵,皇陵重地,闲杂人等不可跟随,故而医治搁置,江老先生留在侯府急得团团转。
最后,由萧贵妃出马,她借着为故去的太皇太后抄经诵佛这一借口,隔几月带着乔装打扮的江老先生去一趟皇陵,这才堪堪将萧子途的眼睛治好。
正因如此,萧子途落下了后遗症,不定时会眼疾发作,眼疾发作之时,就又成了最初那个瞎子,什么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