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祠堂。
萧子途将姑母做的点心一一摆盘,而后点香跪拜。
祭奠了母亲后,表兄弟二人简单地吃了一碗清汤热面,于暖阁中下了半下午棋,二人棋逢对手,局局打成平手,谁也没能赢谁。
李景铖指尖捏着一枚白子落子之时犹豫了一下,笑着摇头:“子途,儿时你可下不过我,如今棋艺渐长啊,棋风凌厉刁钻。”
萧子途微顿,目光从棋局收回,他对李景铖笑了笑:“殿下,棋艺我的确技输一筹,却能局局打成平局,殿下说这是为何?”
李景铖捏着棋子,愣了一下。
萧子途落下一黑子,意有所指道:“是因为殿下善守,我善攻,殿下被动了。”
萧府极为清静,书房外连脚步声都没有,只有凌冽的风声声声入耳。
李景铖眉头紧锁,沉默良久。
当年的巫蛊之祸果真是皇后所为吗?皇后温良娴淑,端庄克己,她母仪天下,儿子又是太子,何苦多此一举?
或许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构陷。
太子李景昌文治武功颇受朝臣敬重,最后却落得个身残被废的下场,母后含恨离世,母家贬的贬,流放的流放。
若他再无动于衷,下一个受害的又会是谁?是母妃还是子途?
李景铖手中摩挲着那枚棋子迟迟未落,萧子途静静凝视着他。
三殿下长得并不像他的父皇,眉目之间像极了他的母亲萧贵妃,当今陛下鼻高唇薄双颊瘦削,显得薄情寡恩了些,李景铖鼻虽高,却鼻头有肉,是个仁善心慈之主。
却太过于世无争。
李景修有野心有手段,却不能胸怀百姓,他不宜为主,不可以君天下,而三殿下性情纯良仁厚,若他上位,则可护一方百姓。
半晌后,李景铖落下手中那颗棋子,杀向对方。
萧子途一挑眉,笑了:“殿下怎地学我,棋走险招啊,这是要与黑子鱼死网破?”
李景铖撩起眼皮重重吐了一口绵长之气,似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
就听他缓声开口道:“不破不立。既然他们处处与我作对,我岂能负了他们一片拳拳之心。若这皇权可护至亲平安顺遂,这太子之位我要定了。”
萧子途猝然抬头,起身而立肃整衣冠,重重一施礼,郑重道:“臣愿誓死追随。”
傍晚时分,李景铖打道回府。
送走睿王殿下,走至回廊之时,李简就见他家侯爷放缓步伐突然问道:“近来府上可有来信?”
李简一脸纳闷:“没有啊,来自玄策营吗?就那封御冬棉衣的密信,你不是已经看过了?”
“不是玄策营。”萧子途回道。
李简更纳闷了,萧府除了和玄策营有往来,还能与哪个地方有往来?眼下既已回京,一干人等皆在京城,也无需写信联系啊。
地上雪滑,家丁正在铲雪,他一大步跃过一处积冰,问道:“那是哪里?”
萧子途脚下一顿,回身看他一眼:“襄州。”
“襄州?襄……哦,襄州啊。”李简终于想起来了,一个多月前侯爷是让他给襄州送信来着,“给林姑娘的信早该寄到了啊。”
萧子途无奈地重申:“回,是回信。”
李简在作死的路上向来天赋异禀,他一拍脑门:“哎呀,我忘在信封上写地址了,以往,在军营时,鉴于军纪,那不是不方便标注,所……所以,这次也就顺手忘了标注了,就……”
他轻扯了下嘴角,声音越来越低:“估摸是等不来林姑娘的回信了。”
萧子途:“……”
李简觉得他家侯爷眼神能杀人了。
那不怕挨打的,又小声道:“……就算写了地址,人家夫家想必也不愿林姑娘与旁的男子来往,你说不是?”
萧子途回身提腿踹了他一脚,李简颇有先见之名,腾地往后一跃躲过一计飞脚,却没逃过地上积的冰,一个打滑,仰面朝天摔了个四仰八叉。
“哎哟。”他一边叫唤一边赶忙改口,“好好好,没有夫家,你也不是旁人。”
他家侯爷一提衣摆,上了台阶,大步向书房走去。
李简拍拍屁股跟在后面碎碎念道:“要我说,这就是有缘无份,咱这几年驻守西北整日吃风饮沙的,过年都在提防着蛮贼偷袭,好不容易你被陛下急匆匆召回京城,可陛下整日派人暗中盯梢,也还是没机会离京去襄州,否则哪还用得着写信呐,直接杀过去问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