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老夫子脸上表情非常的一言难尽,脸上本就沟壑丛生的皱纹更加堆在一起。
“什、什么?女子?”他眉头皱起,怀疑自己耳朵不好使,于是对少年说道,“姜易,你再重复一遍?”
姜易盯着林洛:“林夫子,她是女子!”
学堂上一片哗然,学子们一时忘了考场纪律,被雷劈了一般交头接耳。
就听那少年冷笑一声,又道:“州府书院是全襄州书院的表率,却被一女子蒙混而入扮作夫子,此等行径不顾男女纲常尊卑有序……”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考堂之上都喧哗什么!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林夫子你出来,还有你——”
巡察的宋院长暴怒,一指那少年:“扰乱考堂秩序,滚出来!”
宋院长一向亲切有加,总是笑眯眯的,乍一发火,横眉立目,胡子都要飞起来了,看着颇为唬人。
他平日里就是一个客客气气的小老头,一旦变脸则截然相反,盛气凌人的气场倾刻间十丈八。
那几位夫子可没忘记从前有两个学子打架,谁劝都劝不开,打的不可开交之时,一向儒雅和蔼的宋院长拨开众人上前,一人一脚将那两学子从丙级学堂踹到了戊级学堂。
生生把门都踹烂了。
有上了年纪的夫子知道,宋院长不仅仅是进士出身,当年他还考过武举。
监考夫子生怕院长怒火迁移,赶忙对众学子使眼色,低声喝道:“都看什么呢?答题答题!”
学子们缩了缩脖子,又都哗地低下头,假装继续答题。
宋院长把林洛和那少年带走了。
老夫子心有余悸走到门口悄摸着朝他们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一回头看见齐愿也望着外边出神,他抬了抬下巴:“齐愿啊,出什么神呢?时辰不早了,快答题吧。”
“是。”齐愿收回目光冲老夫子彬彬有礼一点头,蘸了墨汁继续书写。
本次晋试策论题目是“用才之道”,他笔峰一拐,新添了一个论述之点。
清轩阁。
姜易衣袖掀着,露出密密麻麻的小抄,宋院长暴跳如雷,这么些年,还没有哪个学子敢作弊,简直是书院的奇耻大辱。
他老人家背着手来回踱步,晃的林洛眼晕,她只好看向窗外,屋外大雪飘扬,已将天地染色,一片银妆素裹。
宋院长踱了八百步之后,终于不晃了,伸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发现茶水已凉,啪一下又放回案桌上:“说说吧,为何要作弊?”
少年有点倔,他抬着头:“僧多粥少,为搏一条出路而已。”
“搏一条出路?”宋院长气笑了,“你可知科考场上作弊什么下场吗?”
“知道。”
宋院长:“说下去。”
少年衣着单薄,裸露的胳膊上肉眼可见地冒出鸡皮疙瘩,他吸了吸鼻子,低头:“科考我不会作弊。”
“怎么,我书院就可以肆意妄为吗?你是此意?”啪一声,宋院长一拍案桌,案桌上的茶盏颤了几颤,茶盖与茶身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我襄州州府书院还从未刮过此等不良之风!”
林洛闻声将目光收回,看向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
“不是。”少年面无表情答道,仿佛在说“吃饭了没”,“没吃”,一样如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