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鹰率先反应过来,虽说他还在心里纳闷闻居远不是中了毒在别苑疗养,何况当时也并没有差人给别苑送请帖,可人都来了,总不能置之不理,连忙起身走出迎接,“闻公子?”
闻居远今日穿了一件鸦羽色圆领长袍,袖口绣着金丝云纹,腰间佩一枚通体莹白的暖玉,手中拿着那柄在朔州的玉质折扇。
他微合手拢了扇面,目光如流波从堂上最末端的位置悄无声息地转到陆绍鹰的脸上,略一颔首,“陆公子,今日闻某不请自来,叨扰了。”
陆绍鹰看对方唇红齿白,面泽红润,哪里像是中了很深的毒,又大病一场的样子?
他有片刻的失神,不过转瞬又反应过来,拱手道:“闻公子来的正好,今日府上办裙幄宴,正要开席。”说着朝侯在一旁的仆从吩咐道:“快去备座。”
“陆公子不必拘礼,今日闻某来,是要带一人走。”闻居远说着目光飘到了屏风侧面的一人身上。
他还从未见过她穿如此艳丽却一点儿也不媚俗的衣裳,原来竟是这般明艳动人。
骆秋能感觉到有一道温柔却又直白的目光朝自己看了过来,而他刚才的话,更犹如往烈火油锅中扬了一瓢清冷的水,顿时在她脑海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带人走?”陆绍鹰后知后觉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原来这两人竟不像骆秋之前口中所说已成仇人的关系吗?
“还不过来?”虽是命令,可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缱绻旖旎,让在场的女客都不禁对这温柔却暗含霸道的态度产生了钦慕,尤其她们全都在屏风一侧,多多少少都能看到闻居远的样貌。
再者他在进来时,陆绍鹰都十分恭敬地起身相迎,且叫他闻公子,试问整个江夔还有哪个闻公子能有如此地位和相貌?恐怕除了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籍风公子,再无旁人了。
他刚刚说要带人走,现下又冲着女客这边说让人过去,女客里有不少心浮气躁东张西望的,都暗自揣测这位籍风公子口中所说的人是谁?要是被这样清风朗月般的人物一眼看上,就算是惹人非议也甘之如饴。
骆秋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粘住了似的,牢牢地钉死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她不敢让任何人看出端倪,亦不敢再朝他看一眼。
一则她想到了自己之前同陆绍鹰说的话,还有这是在陆家,假如明目张胆地站到闻居远身边,是不是意味着她很有可能就暴露在下毒之人的眼皮子底下了?再者她可是吃过一回亏了,现在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众位女子看向闻居远的眼神,光一个徐怀久就够了,刚安抚了李知薇,她可不想日后生意还没起色,光顾着安抚各种如李知薇一样的小姐们了。
闻居远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这几日接到她的急信不顾疲劳奔波,燃在心中的那一团火想要马上见到她的欲望,如同渐渐熄灭的余烬,一点点冷了下去。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觉,一直以来都是她牵动了自己的心绪,而他却未必能探入她的心底,一切一如最初,她始终不肯相信自己,相信他既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撑腰,做她的底气,就绝不会半途而废。
他刚才热络又急切的情绪快速平复,就连陆绍鹰都能感觉出他周身散发着一股浓的化不开的冷寂。
陆绍鹰唯恐局面就如此僵下去,正绞尽脑汁想办法如何破解。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位是那日折梅宴上一人敌百人的籍风公子吗?”
这句话一出,整个宴席彻底炸开了锅。
小姐们尚有不便,可公子们却可不必拘礼,纷纷站了起来,朝闻居远见礼。
闻居远礼数周全地回了礼,目光仍瞟向屏风后如泥塑般的那人。
陆绍鹰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片刻,摸不清是什么状况,但不好让客人总站在堂外,便又邀请道:“闻公子既然来了,不如用过餐食再走?”
闻居远纹丝不动,就站在原地,淡淡道:“陆公子,不必拘礼,今日我来是要带…”
骆秋猛地咳嗽了几声,几乎将他的声音都盖住了,然后她忽然起身朝上首位置上的陆筎歆走了过去。
众人被她突然之举弄得有些懵,都不解地看着她。
骆秋附在陆筎歆耳畔,低声道:“陆小姐,今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人都主动送上门了,难道陆小姐还不好好把握?”
陆筎歆有些茫然地看她,“什么?”
骆秋微抬下颌,朝闻居远的方向一扬,“你不是想见他,人来了。”
“可…”陆筎歆被闻居远前几次冷言冷语弄得有些推拒,总觉得自己若是在今日的场合贴上去,不如私下去见他。
骆秋心知这把火绝不能烧到自己身上,越发鼓动她道:“这么好的机会,陆小姐想想流言,若是能坐实了,岂不是嫁不了也得让你嫁了?”
陆筎歆被这最后一句话勾得终于动了心,只不过她根本来不及深想,不然就会发现这里面其实漏洞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