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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顾思鹤的这番话,反而更坚定了她的想法,她就是要嫁给师父,就是要帮助她的。原来在她的心里,是如此的坚定,从未有过动摇。
不知何时又飞起了雪,昭宁的背影被大雪淹没。顾思鹤看了很久才终于离去,而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也被淹没于风雪之中,她再也听不见了。
昭宁则因准备亲事越来越忙碌起来,很快将这件插曲抛诸脑后了。
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大婚前三日,宫中送来了催妆礼。
宫中的催妆礼自然不同于民间,除了足足三箱各种华贵的珠宝,珍奇的吃食。自然最重要的是整套的皇后袆衣,深青色锦绸为底,织以翟鸟花纹,龙纹嵌边。以及一顶华贵无比的九翚四凤冠,足有几斤重,缀以无数东珠、点翠、名贵宝石,被单独放置于层层丝绸的描金凤纹紫檀木箱中,这可是皇后受册、祭礼时才能用的凤冠,贵重已经不足以形容它的身份了。这顶凤冠被送来之后,姜氏便单独派了人日夜守着,决不能出任何的差池。
昭宁本来平复的心情,在看到这顶九翚四凤冠的时候再度紧张了起来,她摸着那冰凉的珠翠,想到前世嫁人的时候是很仓促的,因为婚事本身也来得仓促,仪程走得很快,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嫁到了顺平郡王府。当时家中也并无热闹之感,她也提不起心情。
可是现在不同,她要嫁的人是师父,庆熙大帝,祖母也还在,明日就将回到家里送她出嫁。且家中更是门庭若市,汴京城中但凡数得上来的权贵都想与谢家结交,送的东西门房早就已经放不下了,姜氏另辟了个院子来放,好东西挑了出来给她放进嫁妆箱子里。是的,哪怕是嫁入皇家,她也要带陪嫁过去,早就允诺的半个谢氏药行不说,还有上次师父送来的,足足可抵两个谢氏药行的聘礼。
昭宁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师父那时候送的就已经是娶皇后的聘礼了,所以才如此的隆重,现在这些东西是真的都归了她,入了她的私库,她现在非常的有钱。足足凑出了三百担的嫁妆,说出去都让人瞠目,谁家出嫁有这样多的嫁妆。
但是现在还是觉得很不真实,她就要嫁给庆熙大帝了,就要做皇后了!这是她从没有想过的事情,她对未来充满了忐忑……自然,也有一种新奇的期待。
她虽然害怕那天的到来,可是也期待那天的到来!
等到了倒数第二日,樊星樊月两个贴身女使便先入宫去为她安床,布置寝殿。成亲的前一日,宫中内侍官来最后说明各项仪程,如何安排,还派了足足五十人来帮忙。整个谢家的人都精神高度紧张,将谢家隆重布置得焕然一新,宴请宾客的彩棚也搭到了足足一里地。且不光是家里,就连外面的东秀巷子,甚至外面的御街也是焕然一新,搭起了红绸、欢门,就连沿街的商铺都挂出了红灯笼。天子娶亲是大事,万民同乐。
一切的仪仗、用物皆准备妥当,所有人都开始期待着大典那一日的到来。
这一夜昭宁躺着床榻上,想着明日就不再睡在浣花堂了,而是在宫中……便翻来覆去很久都睡不着,心想明日仪式繁重,寅末就要起床,再不睡明日定会没精神。但越是如此,越是心脏惴惴地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没有睡意,总之根本睡不着。
她听着外面青坞她们守夜时沉沉的呼吸声,胡思乱想很久,等到了子时末,才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色还泛着深蓝,一颗启明星还挂在天际,青坞就穿着件绛红色的比甲,头发梳得十分精神,笑容满面地提着灯笼进来了,撩起帘子叫她:“娘子,娘子,要起来准备了……”
昭宁睡得正香,这一夜她虽然睡得晚,却半分梦魇也没有,以前她总是梦魇,不是梦到前世在家中,就是梦到后来被被赵瑾关在禁庭的凄惨生活。但昨夜好像睡在一个温软的梦乡中,分明是置身大雪纷飞的冬日里,却像一个婴孩般安宁。
但是当她睁开眼,看到平日从不打扮得青坞,今日竟穿得格外精神。而一旁的芳姑领着十多个女使,托着的漆盘上放着袆衣,革带,珍珠面靥,她立刻清醒了过来,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
幸而青坞她们是准时叫醒她的,现在还并不迟,但也要抓紧了,时间耽误不得。
昭宁立刻被她们从床榻上撺掇起来,简单梳洗后便一件件地穿上袆衣,芳姑是个利索明快的妙人儿,早已将今日要用之物与人排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昭宁暗自咋舌,她从未穿过这般繁复的礼服,足有九层之多,里衣、里纱、中衣、外衣,还有一层层的霞帔和革带、蔽膝,她的女使们已全然帮不上忙了,芳姑带着众从宫中来的诸位女官,手脚轻快又毫不出错地替她一层层穿好衣裳。随即让她坐在妆台前,从妆容,到面靥,再到梳发髻,戴九翚四凤冠、博鬓,都一一妆点好。
如此繁复的大妆流程,竟然在半个时辰内就好了!
一旁的青坞和红螺看得更是目瞪口呆。平日觉得自己已是娘子身边最伶俐的女使,和芳姑,和宫中的各位女官比起来,才发现她俩还远远不如。而芳姑领着的这八位女官,日后可都是伺候娘子的,等入了宫,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伺候娘子!俩人一想到此,顿生一股忐忑之感。她们日后一定要好生表现,决不能丢了娘子的脸,也不能让娘子觉得她俩不得用了才是!
妆点好后,昭宁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一贯是不爱照镜子的,因为以前总觉得自己生得不够好,比如她为什么不能再长得高一些,不能再生得大气一些。但是现在镜子里的她,着皇后袆衣与九翚四凤冠,芳姑带的女官中有手艺极精湛的人,保留她眉目清灵的同时,又让她明亮照人,珍珠面靥更是贴得恰到好处。虽然凤冠极重,压得她有些头皮痛,但是她看着镜中盛装的自己,却觉得比平日更大气许多,因此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