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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宁拿了茶叶,碾子,茶筅来,她虽然点茶的手艺一般,但还是能喝的。可是想了想,师父方才毕竟还是疼痛过剧,这时候喝茶并不好。她便把这些东西又都放回去了,重新拿了一些桂圆、红枣、糖块出来,道:“师父,您现在还是不要喝这些茶了,我给您烹一碗甜汤吧,我烹甜汤的手艺甚好,谁喝了都说好!”
赵翊看她拿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她让人送来的,甚至未曾打开过。他从不曾喝什么甜汤,茶便是茶,何况所食之物,若是旁人烹制,皆要由内侍尝了才能入口,可是看着昭宁期待的眼神,他只是笑了笑:“好吧,你烹吧!”
昭宁并不擅长厨事,她对吃食也并不讲究,觉得能入口就行。可烹甜汤却的确是她擅长的,以前在西平府的时候,她每每沮丧低落,伺候她的老嬷嬷就点起柴釜,为她烹一盏甜汤。她看着久而久之便会了,还能烹给大舅舅和大舅母喝。
她将小炉子点燃,用小陶锅架在上面烧起热水,等水开了,便先将糖块放下去,再依次加干桂圆、洗净切块的红枣,师父这里食材还是太少,以前她烹的时候,还要加一些年糕、醪糟才好。
她用攀搏将袖子拢起,坐在圆凳上给他煮甜汤。小炉子烧着火,陶锅里咕噜噜地冒着鱼眼小泡,阵阵雾气升腾而起,昏黄的烛火下,笼罩她如玉般的面容,漆黑纤细的长睫直直地垂下,掩着她琥珀色的瞳仁,柔和的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赵翊一时出神地看着她。
她一边看着火,又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师父,我还给您带了东西来呢!”
方才来找师父时,昭宁是带了许多东西的,但是屋子里没有人,她把东西都放在门口了,也不知道被人拿走没有。
昭宁想到此立刻起身,打开了院门,发现自己带来的东西竟一样都不少地放在门口。她很是高兴,将东西都提了进来,对师父道:“师父,您这周围的民风当真不错,我放在门口这么久,以为总会少一些东西,没想到竟是路不拾遗!”
赵翊笑而不语,这周围方圆十丈内已无一户人家,且这小院周围至少埋伏了几百禁卫。她就是放一堆金子在那里都没有人来拿。
他道:“你上次拿的东西都还没有用完,又拿了些什么来?”
昭宁笑道:“明天就是中秋了,我给师父拿了月饼来,还有一些花灯,您这院子总是冷冷清清的,既然要过节了,总要热热闹闹的才是。”
她将自己拿来的东西打开,果然是几盒糕饼之类,还有许多许多叠在一起的花灯,她将它们小心地展开,边边角角地舒展开来,又从盒子里拿了蜡烛出来点燃,放在花灯之中。一盏盏的兔儿灯,鱼儿灯,莲花灯,便在她的手里再度复活起来,摇头摆尾,喁喁私语。
昭宁想着师父这辈子过得清苦,并没有任何一个家人,过节的时候,若是院子里寂寥冷清该如何是好,因此早早地将这些好看的灯笼备下,来给师父装饰一番。这样即便中秋那日仍然孑然,师父看着满园的灯笼,也不会觉得孤寂了。
她拿着灯笼到院子里,挂在了枣树垂下的枝桠上,师父想要帮忙,她却怕他伤还没好完全,让他不要动。她最后将一盏鱼儿灯挂在了门檐下,便将小院妆点一新了,这下看去,这个清冷落败的小院便热闹了起来,处处亮着精致的花灯,一盏鱼儿灯更是游在屋檐下,蜡烛光透过鱼儿身上金黄色的鳞片,洒下一片柔和的光亮。
昭宁回过头,笑着对师父道:“师父您看,这些灯好不好看?”
院子里都是星星点点的灯,鱼儿灯金黄色的光照着她的面容,她笑容灿烂,眼眸中更像是洒着千万的星辰。赵翊一向是运筹帷幄,居高而孤之人,可是此刻,他突然呼吸一窒,说不出任何的话来。少女的笑容宛如他漆黑的世界中裂开的缝隙,洒下的一道光亮,此刻有着灼烫人的热度,一直烙印到了他的心底。
赵翊闭了闭眼,心中情绪翻腾,经久不散。他知道从此刻开始,或者是从密室里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他对昭宁有了极其强烈的爱欲,混杂着极强的怜意。他从未曾对人有过这般强烈的情绪。
昭宁一时没有听到师父的回答,当她回过头去的时候,看到师父坐在昏黄的烛光旁边,似乎才睁开眼,含笑看向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好看。”
既然师父喜欢,昭宁也是很高兴的,她将院子装饰好走过来,发现自己煮的甜汤也好了,小陶锅里的水已经呈现浅棕色,屋中弥漫着红枣的甜香。她立刻拿了茶盏过来,倒了两盏出来,一盏推给师父:“您尝尝看,总比苦茶要好!”
昭宁见师父端起,手也不见停顿地喝了,脸上仍然是带着笑的表情,评价道:“挺好喝的。”顿了顿,“就是有些太甜了。”
怎么会太甜呢,师父不是喜欢甜食吗,她这才放了多少躺!她问到:“师父,您不喜欢甜食?”
赵翊放下茶盏道:“我并不嗜甜,不过偶尔吃些倒也无妨。”
言下之意,不就是不喜吃甜么。
昭宁眉头微皱,师父是阿七,阿七是喜欢甜食的啊。可是为何师父现在说不喜欢呢,或许是,师父后来口味有改变?她听说人家历经大变后,口味也会大变。也许师父一开始的确不喜欢吃甜食,但是经过了那般的罹难,沦落为了哑奴之后,自然就喜欢了。昭宁这般想来,越发觉得有道理,就笑眯眯地道:“那我下次再给您煮,只煮清茶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