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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顾思鹤冷笑着继续说:“因为父亲告诉我,得了这个官衔,势必有一天要上战场,我的哥哥,父亲觉得你温和良善,他不想让你沾染了杀孽,也觉得你并不善行军布阵,到了战场,只会有去无回——他是为了保护你。而我知道,我这个人先天擅长军事谋略,从来习武一年比得过旁人五年,只有我才能担得起顾家的重任。不过顾思远,你知道这些也太迟了。”
他顿了顿,握紧了刀柄说:“你到地狱去忏悔吧——”
顾思鹤说完,猛然将刀抽回!
鲜血溅出。
顾思远瞪大了眼,他浑浊的眼中涌出各种各样难言的情绪,泪水涌上了他的眼眶,他看着面前这个冷酷而冰冷的弟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他还是轰然倒地。
他的尸身之下,血流了一地,沿着砖石的缝隙晕染开来。
无边的细雨将顾家笼罩,顾思鹤半跪在地上,看着顾思远几乎被他砍成两半的身体。他的神色说不上愤恨,甚至也不是冷漠,而是化成了一种无边无际的漠然。
这时候,他听到了院子门外,传来有序的脚步声的动静,顾思鹤闭上了眼睛。
终于来了。
第83章
无尽的细雨之下,数列军队涌入,将顾家团团包围,侍卫皆身着短头齐甲配长刀。
因里里外外的人早被顾思远清理了干净,他们长驱直入,一直进到了顾家的中庭,也就是国公爷和老太爷的住处。
“我等奉旨追查军械倒卖一案!”一留长须之人从侍卫中走出来,他身着朱色从省服,冷声道,“查明顾家榷场有私通外敌之嫌,且顾家内部有人与党项人书信往来,特将顾家诸人尽数捉拿归案,搜查顾家是否还有通敌之证!请顾家诸人束手就擒,不要妄图反抗!”
老国公爷顾羡被顾思鹤的下属救下,又刚被小厮服侍着吃了药。正在因顾思远叛变顾家而又气又怒,哪怕小厮一直抚着他的心口叫他静心也静不下来,听到外面竟传来这等话,更是气得倒仰。
胡说八道,他顾家世代为将,从来都是恪守边关,不死不退,哪怕近些年未曾亲身上战场,也绝不可能有通敌一事!更何况顾进帆这次便是去查通敌之事,顾家又怎么会通敌!
顾羡不顾小厮的阻拦,忍不住从屋中大步跨出,见来人皆是左右卫的装束,而左右卫是李廷秀的学生枢密副使郑合昌所管。那穿朱红从省服的不是郑合昌又是谁!
郑合昌与李廷秀合作,等扳倒了顾家,郑合昌也能得了枢密使的位置,这朝野之中便是他李廷秀一人独大了!
他指着郑合昌骂道:“你这个有目无珠的狗贼,不过是帮着李家来倒我们!我顾家世代忠烈,容得着你来污蔑,你又有什么证据,不过是跟狗吠一般乱咬一气罢了!”
好他个李家,竟无耻到凭空攀咬顾家里通外敌了!
这可是会诛灭九族的大罪,若真的扣到了顾家头上,那才是灭顶之灾!顾羡如何能不生气!他也决不能让这样的罪名被扣到顾家的头上!
来人冷笑道:“老太爷莫要着急,证据我自然是有的,您看看这是什么?”他手中露出一张契纸来,顾羡仔细一看,只见纸上清楚写着,于四月十七丑时,交接军械于顾家榷场之外丘陵,落的印章……竟是顾家榷场管事的印章!顾羡脸色一白,心中猛沉,怎么可能……顾家训练的军队长年驻守边境,榷场更是顾家管理的重要之所,榷场的管事都是顾家的心腹,怎会有这样的书信,可那印章又不像假的!
郑合昌将这张纸收了起来,慢悠悠地道:“何况今日还查知,顾家秘密送出去了一批军需,边境未曾来信,顾进帆却私自往外送,不是里通外敌是什么?老太爷,我瞧是你们家趁此时正是天宁节,李大人正在主持天宁节节礼,汴京城守卫松懈,想要乘机再通外敌吧!”
顾羡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他随即却又迅速想到了,边境未曾来信,可是顾家却收到了信,是了……!收到信的是顾思远,是他将信拿来的!
顾羡心冷如寒冰!这些事情,顾思远定是都暗中谋算好了,包括那张契纸,包括这批被送出去的军需,肯定都被顾思远动了手脚。顾思远真的狠顾家到想要让顾家九族皆灭!他连顾这个姓都不想要了。
还有个更要紧的事,为了让顾家坐实里通外敌之事,李家势必会……势必会在顾进帆送军需的路上,截杀顾进帆,等东窗事发之时,便可说进帆是畏罪自戕,如此一来……如此一来,顾家更是辩无可辩了!
想到进帆临走前还在跟自己说,要给自己带野兔肉回来,想到他不知生死。顾羡戎马一生,此刻站在庭院的细雨中,却觉得天旋地转一般,仿若平生的支柱在尽数倒塌!
顾思鹤一直闭眸听着,到了他必须出去的时候了,此刻他将顾思远怀中那几张纸拿出来撕成碎片,随即终于站起身来,提着刀走出去。
他浑身是血是伤,刀上也尽是凝固的血,从庭院之中缓步走出来,仿若地狱阎罗一般的登场。将郑合昌吓了一跳,顾思鹤怎会突然出现在顾家!不是说他已经去了榷场没回来吗,他不知为何有不祥之感,怒道:“顾思鹤,你这是做什么!你是要抗旨吗!”
顾羡则是惊喜、激动得快要哭出来:“……鹤儿!”
方才是顾思鹤的下属救了他,他并未看到顾思鹤的踪迹,还一直担忧他的安危。生怕他不会武又无防备,被顾思远所伤。不过看到顾思鹤的瞬间,顾羡已经明白过来,鹤儿这般……恐怕是经历了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