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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进帆不再说话,而是将自己刀柄上的绑带缠在手上,又问:“顾思鹤,《六韬》你可曾读过?”
顾思鹤淡淡道:“父亲是想说,暴用之则胜,徐用之则败。惊乱其军,而疾击之,可以横行吗?”
此乃《六韬》中虎韬一节所记,武王问太公曰:敌人围我,断我前后,绝我粮道,为之奈何?太公的答话。
顾进帆轻哼:“平日并不见你读书,没曾想你竟知道!”
顾思鹤冷冷一勾嘴角:“兵书而已,一遍就能记住,有多看的必要吗?”
顾进帆无言,他竟如此恃才放旷!这恐怕才是他平日不看兵书的真相吧!
顾思鹤果真是顾家的骨血,且恐怕是顾家数代以来,真正在武功和军事上天赋最为卓绝之人,只是平日他全然不表现罢了!如此惊才艳绝之人,平生除了顾思鹤,他也只见到一个而已。
便是当今圣上。
不过当今圣上秉性和善,凡出行必是禁军护绕,亦甚少动刀动枪。
父子二人谈话的瞬间,包围他们的人也已经持刀打了上来,弓箭铺天盖地而至,父子俩不过寒暄两句,其实都在心中谋算。顾思鹤立刻用刀将近旁的旌旗卷起,运旗如影,弓箭被风残云卷!同时众人一夹马肚上前,大刀长刀与之激烈对战!
顾进帆虽只带了三十余人,却也是精锐,顾思鹤所带之人更不必说,都是他自己私下悉心培育的,每个人都能以一当十,冲出去的瞬间搅乱敌方阵营,顷刻间便取了几个人的性命!
其实顾进帆心中很是担忧,毕竟对方人数是他们的十倍之多,且装备也是精良,将他们团团围住,若真是两军交战,他们能突出重围的胜率非常小!
而顾思鹤则左突右奔身法极快,长刀以内力灌注,霎然间横扫而出,雨水与血随之飞溅,已齐齐要了三四个人头!随意以马为地一跃而起,挥刀而入,再取两人性命!果然武功十分精深!
可是敌手却源源不断仍在涌来,并且对方带有弓箭手,随时冷箭频出,他们之人已经有数人中了箭。
顾思鹤单手直刺入对方胸膛后拔出,同时心中极沉!倘若这般下去,便是他武功通天也是会耗尽的!
顾思鹤与随从们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随从立刻挑开了他们所绑在马肚边,带在身旁的奇特木箱,只见他们竟从中拿出一长筒型的铁铸之物来,模样仿佛有些像弩箭,几乎要人手一个,他也拿了一个在手中,以内力将弓箭拉满,顷刻间这长筒中竟瞬间射出十多枚半个手指粗细的尖锐钢针,挡在他们面前之数人,竟瞬间好几个中了钢针,摇摇欲坠。
且不知他那钢针上究竟淬了什么东西,那些人很快就面色苍白,疼得满地打滚起来。
此物极是好用,可是射程不长,只能近战使用,且越是近身越好,所以方才他们才并未拿出来。只是用过之后,又还需片刻的准备,唯此问题!
这些人中领头之人是个身着藏蓝色短打,戴锁子甲,双眸阴沉的男子。他也是武功最高的,方才一直在旁看着并不动手,现在见顾思鹤等人竟拿出如此东西,嘶哑声音道:“全部上,不能给他们准备的机会!”
他也策马上前,提着长刀与顾思鹤对打起来。他一人自然无法战胜顾思鹤,另外有四人也策马围攻而上,顾思鹤顿时被层层包围。
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千里挑一也不为过!顾思鹤与他们浴血而战,奋力搏杀。他所带之人也个个如凶神一般,在顾思鹤的保护之下使那弩箭,左冲右突,竟真的活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那领头之人越发意识到顾思鹤的难缠,竟瞬间决定放弃其他人,准备先将顾思鹤绞杀再说!招二十多人上前围攻,下手越发凌厉。顾思鹤先还能应付,可毕竟围攻的人数太多,且都是精锐,他也渐渐有了破绽。
顾思鹤挑开一人长剑,又一左一右抗住两人的长刀,正与两人激烈对打之时。他打得全神贯注,未曾注意有第三人竟从他背后悍然举刀,以势如千钧之力,正要急砍而下——!
他以内力一震,将两人震开同时击杀之时,却突然听到父亲急促到尖利的声音:“鹤儿,躲开——”
顾思鹤猛然回头,只见到一把刀从他背后直砍而下,而父亲竟不顾一切,亦不顾自己正在对打的两个人,纵身来给他拼刀挡敌!
顾思鹤瞳孔骤然放大,立刻想要提刀帮父亲,却只见偷袭他之人被顾进帆一刀击杀,可与此同时,与父亲对打的两人也挥刀向父亲砍来,只听刀入血肉的闷响声,父亲后背顿时鲜血溅出,父亲的脸色也骤然苍白!
霎时间,顾思鹤心中怒火滔天,一挥长刀,顷刻间将这两人击杀。同时纵身将顾进帆接住。顾思鹤所带之人见状大惊,立刻围拥上前,拼命替两人抵挡进攻!
顾思鹤抱住父亲跪坐在地上,他看到父亲的血不断地流出来,很快流得他满身都是,他竟然堵都堵不住,他的眼睛骤然血红!
“父亲……!”顾思鹤觉得自己的喉咙作响,他想说什么话,却说不出来。
他想说,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我吗,你不是一向责骂我吗,你何必要来为我挡这一下!
顾思鹤哽咽了半天,才终于说出了口:“……你为何要替我挡!”
他刚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已经哭了,泪水争先而下,一滴滴落在父亲的身上,与雨水混在了一起。
顾进帆却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脸,想要替儿子擦干眼泪,不要他哭。儿子长得最像亡妻,他不想看到儿子哭,就像看到亡妻在哭一样。可是他的手好抖,又全是血,反倒把儿子的脸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