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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觉慧大师没有拿别的来顶了骗自己,才将盒子盖上,合十手笑道:“大师果然愿赌服输。”
觉慧大师不忿道:“这会儿又叫起我大师了,沈弈你这个人便是虚伪!我告诉你,你半月后再来,带上你徒儿,觉悟应是要带着他徒儿回来了。那珍珑棋盘还在他手上,你徒儿若是能赢了他徒儿,你这一套才算是凑齐了!”
赵翊却问他:“觉悟不久要回来了?”
觉慧大师说:“他此前不是帮着那李家做事么,也不知做的什么事,好像是已经做完了。罢了,这些凡尘之事,与你我这些人何干。”又拍了拍沈先生的肩说,“当年你老师驾鹤而去,我还以为你从此不会再回汴京。如今不仅回来,还收了个徒弟,我看着也为你高兴,不若今日留在寺庙里吃个素斋吧?虽我不能饮酒,陪你饮茶就是了,你不醉不归。”
赵翊却看向他,笑道:“……东西既到了我的手上,你就别想趁我醉拿回去了。”
觉慧大师被戳中心思,一脸无言:“你这人好没意思!”
这时候,一个生得矮胖的僧人出现在门口,说是寺监请住持过去,有要事商量。
觉慧在旁人面前还是颇有世外高人的模样,捻了佛珠颔首道:“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临走前,对谢昭宁笑着说:“小姑娘,你是不知道他的,六年前我初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棋艺冠绝了,那时候想拜他为师的亦不是没有,有些天资比你还出众些,不过没见他收过。既是收你为徒,可要跟着他好生学,莫要荒废了。”
说完了他才匆匆去见寺监了。
昭宁未曾接触过僧侣,觉得这位住持和自己想象中的僧侣很不一样。
但想到方才师父毕竟用自己打赌,心中还是略有些不舒服。
不曾想,面前却突然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推过一个木盒,随后她听到了师父平和的嗓音:“打开看看吧。”
昭宁有些错愕,抬头看向赵翊。
只见师父嘴角带笑道:“你既拜我为师,总是要送你拜师礼的。但是送些寻常之物也没有意思,这也算是你我一起赢来的!望你日后有了这套棋子,棋艺更精进。”
昭宁心生些许喜悦,原来师父以她打赌,是要赢了这套棋子来送给她的?
也是了,师父本就贫寒,自是没钱买那些贵物的。又想送自己好的东西,才想了这个办法。昭宁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也没有拒绝师父的拜师礼,而是将木盒抱到手里,笑眯眯地道:“谢过师父的礼!”
赵翊觉得有些好笑,方才她还郁郁的有些不高兴,知道了真相立刻就雨过天晴了。
他慢条斯理问道:“我可还没有说完,上次你拜师之时,我曾说过,叫你将那些棋谱背熟,你可曾背熟了?”
昭宁听到这里一顿,念书于她而言本就是难事,何况前些日子她一直忙着蒋横波之事,根本没空背棋谱,一本书的一半还没背道呢。她一时没答话,就看到师父眼睛微眯,似乎已经料到她并没有背下来,心里略微一紧。
师父一向随和,可若是沉了脸,倒是有几分唬人的模样。
昭宁解释道:“师父……您是不知道,读书一事于我,向来是我认识书,书不认识我。书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书了。我们要想相熟起来……着实是需要一些功夫的!”
昭宁说完,只见师父的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想笑,但很快又忍住了,而是道:“你方才也听到了,这套棋子还有个配套的珍珑棋盘,在觉悟的徒弟手上。觉悟是觉慧的师弟,可棋艺却比觉慧高了许多,他徒弟应是极不一般的。半月后你同他比一比,你若不好生学,恐怕连刚得的这套棋子也要输出去。”
这套棋子,虽材质上已是价值不菲,可真正珍贵的,却是它曾是杜夫子杜陵曾用过的棋,杜陵乃是汉朝第一棋手,这些先圣曾亲手摸过的棋子,如何不珍贵。
昭宁立刻认真表示:“师父,我知道,回去定好生背棋谱,不给师父丢人。”
赵翊道:“好了,你搬了觉慧的凳子坐过来,你方才说的有些错漏之处,师父一一纠正于你。”
昭宁便掇了张凳子过来,坐在赵翊旁侧。他改着方才觉慧所下之棋,一边同昭宁讲解,方才她哪里说得不够好,哪里还需改进。
师父的声音不疾不徐,昭宁甚至闻到师父身上干净的,在太阳下晒过的皂荚味。略仰头就看到师父俊朗的侧脸,紧接着师父讲到要紧处,昭宁有些看不清,便凑近了些看,垂首盯着棋局。
赵翊这时候低下头,看到小姑娘在微斜的日光下,因垂首而显露出的纤细脖颈,精致的侧颜。昭宁生得并不高,骨架也纤细,手腕只有他手腕的一半粗细,且生得极白。他因此轻微一顿,然后才问:“……昭宁,方才说得明白了吗?”
师父是第一次唤她昭宁,昭宁抬起头,笑了笑道:“师父,明白了!”
她琥珀色的眼瞳洒着细碎的太阳光,眼尾拉长,竟生得一对明媚的猫瞳,灿灿生辉。
昭宁发现,师父仿佛瞬间往后略退了些。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看棋局,似乎离师父略近了些,立刻老实隔远了。道:“师父,眼看着要晌午了,您可饿了,我请您吃午膳吧?”
两个人恢复了原来的距离,赵翊轻轻咳了一声,就问她:“你想请我吃什么?”
第80章
昭宁本是想请师父去吃宋家馄饨的。
宋家馄饨就在这条巷子的拐角,与甜水巷相接之处,是家几十年的老店了,做的馄饨皮薄馅儿大,以最为弹牙的梅花肉为馅儿,又只用羊腿骨熬浓汤,洒一些芜菜和葱花,香气四溢。以前她从药行里溜出来,最爱去吃的便是这宋家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