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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后来……她为什么不再来,而他又消失不见了呢?
昭宁有些恍惚,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为痛苦的时候,祖母逝世,深爱的赵瑾突然消失不见,而她觉得家中之人都不理解自己,她孤立无援,以至于都不记得为什么不再来,而神秘僧人又去了何处,只记得自己最终也没能见到他的模样。
昭宁想看看那神秘人是否在此,试探地喊了两声,殿内却是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回她。正好此时有位前来供奉瓜果的僧人路过,昭宁叫住了他,问道:“这位法师,可问这偏殿之中,是否有专门负责洒扫的僧侣?”
那僧人有些疑惑,道:“并没有什么专门负责洒扫的僧侣,偏殿是早上由知客师父统一洒扫的。”
昭宁一怔,竟没有这样一个人?那当年在这殿中与自己对话,陪自己度过那段孤寂岁月的人又是谁?
僧人供奉了瓜果离开,昭宁看着眼前庆熙大帝的真身像,心想,莫不真是庆熙大帝显灵了?听到了自己的孤寂,故派了个化身来同自己说话,让自己度过了那段艰难岁月。
她看着面前庆熙大帝的金身像,虔诚地跪了下去。
大帝庇佑了她们西北的百姓平安康健,每次看到,她都是要拜一拜的。她双手合十,认真道:“望君上佑我全家安康,佑我药行顺遂,再佑天下太平,我今日来得匆忙,明日定会与您带些您喜欢的糕点来!”
昭宁虔诚地拜了下去。
她刚拜完回过身,准备去找师父,却听到背后突然有人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昭宁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只见一高大男子正站在她身后,仍是一身寻常的蓝色布衣,日光斜照着他的侧脸,他背手站着,正看着她的动作,眼角眉梢中仿佛透出些许的古怪之色,竟然是师父!
不知道已经在她背后站了多久了,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师父是不是都听到了?
昭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搞这些迷信言行,没曾想竟让师父听到了。
她连忙从地上站起来,道:“我是来找师父的下棋的,吉庆说您在药王庙中,我便来这里找师父了!”
赵翊本也是算到昭宁今日要来,正准备派人回去传话,让她过来。他来药王庙时就住在这个偏殿之中,所以过来取些东西,没曾想却看到自己刚收的徒儿,在拜自己的金身像,还絮絮叨叨地不知在说些什么,甚觉奇异。
赵翊问道“旁人都去拜药师佛,你怎的在这里拜……”他说到这里,看向那座面目僵硬脸谱化的金身像,嘴角抽了抽道,“拜这座塑得不甚好看的金身像呢。”
昭宁却严肃道:“师父,您不能这般说。这是君上的塑像,美丑并不重要!咱们谁又知道君上的真正容貌呢!”
赵翊无言,毕竟他每日都能见到,当然知道,小姑娘自己也知道。但是他也无法反驳小姑娘,也不能告诉她真相,只能笑着道:“你说得对。”
昭宁也不想惹师父不高兴,解释道:“您不知道,君上治国有功,英明神武,我十分崇敬君上!”
原来是崇拜于他?赵翊笑了笑:“你可了解君上,怎就崇拜于他了?”
说着他已经转身往外走,道:“跟我过来。”
昭宁追着他出去,一边道:“我自然了解呀,我少说读过七八本写君上的传记了,师父您若感兴趣,我便将我珍藏的传记本子给您看看,您看了,也会同我一样喜欢君上的!不止是我,我的舅舅舅母也都视君上为战神!”她说着露出些许神往的表情,“此生也不知我能不能得见君上一回!”
谢昭宁听到师父说:“我觉得,你达成你这个心愿应该不难。”
昭宁愣了愣,师父为何如此笃定?
但是师父仍然在朝前走,她继续快步跟上去道:“哪有这般容易,寻常人想见君上一面有多难,何况我又是个女子,不能入朝为官。不过师父,您若是能过了省试,到了殿试,自是能看到君上真容……”
昭宁却心想,这汴京如今有三万举子汇聚于此,都是各省路通过府试、乡试选出来的,无不是各地的天之骄子。这些天之骄子聚在此处,最后能过了省试进入殿试的,也不过五百人而已,可谓是千里挑一,师父真的能进殿试,见到君上真容吗?她看他平日读书似乎并不算用功的模样。
昭宁因脑子里想了许多,脚步就不由慢了,沈先生回头看她不知在想什么,拿手里的书册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道:“不要走神,跟上来。”
师父要带她去何处?
昭宁连忙跟了上去,看着师父高大宽厚的背影走在前方,他比她高了好多,走路姿态端然平和,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香樟树的树影和灿烂的日光落在他身上又一一划过。大概是怕她又跟不上了,他脚步放得缓慢很多。
师父带着她穿过了寺庙的回廊,穿过前殿、正殿,到了一座草木扶疏的小院前,小院以篱笆围出来,种了许多的花木,依傍篱笆而生,生机勃勃,颇有野趣。
而院中,正坐着一名眉毛胡须皆白,着褐红色袈裟的光头老者下棋。面前是一张石桌,石桌上是一盘棋。石桌上已是大片的黑白江山。
老者面容瘦癯,生得仙风道骨一般飘逸的长眉和长胡须,本是高人模样,却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对着棋盘抓耳挠腮,听到声音道:“沈弈你快来,下到一半你跑什么跑!”
原来师父之前竟是在这里同这位光头老者对弈。
听到声音觉得不对,老者抬起头来,发现赵翊不仅自己回来了,后面竟还跟着个探头探脑,生得十分好看的小姑娘,也正好奇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