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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横波已经全然愣住,如此被谢昭宁揭开了心思,她并未料到,但随即又大笑起来:“姜氏她凭什么能得到这些东西,而我却落到那个地步,她凭什么!”她嘶喊着,泪水却疯狂涌出。
以前在顺昌府的时候,她才是大家都称颂的娘子,容貌出众,天资卓然,走到哪里都受人追捧,她何曾把姜婵放在眼里?姜婵出身略逊于她,性情才学更是比不过。那时候顺昌府的娘子们聚在一起玩,一起学唱《琵琶记》,她总是能唱赵贞女,姜婵是在旁给她端戏文的婢女。一起蹴鞠,哪怕姜婵蹴鞠强于她,却也只能给她传球,由她来主脚,她在众娘子里流光溢彩般的夺目,姜婵嘴上不说,看着她的眼神却满是羡慕,她如何不知,自觉姜婵是远不能同她比的。
但是紧接着,蒋家就出了事。父亲任通判时贪墨甚多,竟贪了修河堤的款,因河堤坍塌而暴露出来,下了狱。一时间她如坠地狱,一切的优渥都没有了,她受尽了旁人的白眼,见够了世态炎凉,心中那个傲气的小娘子早被磨灭了。她四处求助无门,唯独姜老郎君还肯给她一些银两,让她渡过难关。
她本应该感恩姜老郎君,可是随即她知道,姜婵竟要嫁给谢煊!她深受刺激,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完全比不过她的姜婵,竟要嫁给谢煊!而她却因家中之事,不得不委身商贾做外室。姜婵出嫁的时候,她还偷偷去看了,十里红妆,姜家富庶,给足了姜婵体面。
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被一个她全然看不上的人抢走,她决不能容忍!
后来谢煊因旧情让她入了府,她握了管家权。当她看着姜氏的时候,曾得意想过,你是正妻又如何,你将谢氏药行操持得再好又如何,你真正深爱着谢煊又如何。你日后的一切都会被我占有,你仍然什么都不如我。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比你受宠,我与谢煊才是恩爱的!
所以当她发现,谢煊竟不知何时,真的喜欢上姜婵的时候,她不可置信,也彻底崩溃了。
那是一个雪后初霁的天气,她炖了一盅鸽子汤去书房送给谢煊。却看到书房之中,姜婵为谢煊整理书册,太累靠在迎枕睡着了。谢煊坐在书案前,嘴角噙着笑,她悄然从后窗走近,想着看看谢煊在做什么。却看到谢煊竟在画熟睡的姜婵,他师承自名家画手张择心,笔法超然出众,一个明艳的女子跃然而出,在雪后朦胧的光晕中,他笔下的姜婵比姜婵本人都还要好看。
这时候姜婵醒了过来,揉着脖颈抱怨道:“郎君,怎么我睡着了都不叫我,一会儿这堆书册都整理不完了……”
蒋横波又看到,谢煊将画纸掩藏在了书册之中,掩饰地道:“一时整理不完又什么要紧,明日再整理也是一样的。”
姜婵看到他掩藏的动作,眼眸略微一黯。并不知道那上面画的其实是她,也未看到谢煊珍视地将那书册放在了桌上的书匣之中。
蒋横波心跳得极快,她什么话也没有说,从书房回去后,将本来要送给谢煊的那一盅鸽子汤砸得粉碎。谢煊……谢煊甚至未曾给她做过画,谢煊说过,他只精于花鸟,不擅人物。他为什么要给姜婵作画!
她不能让姜婵活下去!她也不能让姜婵发现……谢煊现在真正爱着的竟然是她!恐怕连谢煊自己,都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心意,她也不会让他们有搞清楚的时候!
她将慢性之毒下在了清漆之中,又用此做了围屏送给姜婵,不出五年,姜婵便不能活了。但渐渐的她发现,或许她连五年也等不了了,她即刻就想让姜婵死!
谢昭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咒骂母亲,边笑边哭,宛若癫狂,她将纸收拢起来,站了起来。话只能说这么多了,她也再无话想对蒋横波说。
她看了看那截刚点燃的蜡烛头,已经快要熄灭了。便淡淡地道:“把酒给姨娘喝了吧,今儿是我弟弟平安降生的大喜日子,他们母子平安,怕姨娘赶不上喝满月酒,此刻先喝了也是好的。”
红螺应喏,提起那只白瓷的酒壶靠近蒋横波,樊星和樊月立刻一左一右压住了蒋横波的胳膊。蒋横波听到母子平安四个字,先露出怔忪的神色,紧接着看到红螺执壶靠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向谢昭宁:“你要干什么!我是给谢家生儿育女的正经姨娘,我父亲就要起复了,你敢杀我,蒋家不会……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红螺狠狠地捏住了下巴,将烈酒灌进了她的嘴中。
蒋横波当然不想死,她虽已经被识破,可是她的女儿还活着,她的儿子还活着,她父亲马上就要起复了,父亲说了,他背后有神秘的大靠山。若是父亲起复回京,即便她真的做过这些事,父亲自然也能庇佑她!
她拼命挣扎着,不少烈酒没灌进去,弄脏了她的脸和衣裳,但更多的酒还是灌进去了。谢昭宁看着她挣扎,曾经历的种种事都浮上心头,蒋横波如何设计使她与祖母失散,如何让谢宛宁取代了她的位置,如何暗中策划让她名声尽毁,又是如何离间她们母女二人,让谢宛宁亲手给母亲送下过毒的东西的。更多的还有前世,害死母亲和兄长,抢夺了她们母子三人的一切!到最后,整个榆林谢家几乎是她说了算!
她恨她恨得蚀骨入心,她们一切的悲剧皆由蒋横波而起,而今天她决不会放过蒋横波!
她当然也知道蒋家已经起复,蒋余盛甚至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此刻杀了蒋横波,蒋家决不会轻易放过她。但是蒋横波做了这么多恶事,她们与蒋横波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蒋横波又心智卓越,倘若不在此节骨眼上杀了她,只怕是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