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她又跪了回去,一动不动。
终于,戚掌院垂着的山羊胡动了动,他皱起眉,收回了手,那悬在他和帐中女子手腕上的细线也随之掉落在地,像断了的风筝。昭庆帝看了一眼顾红棠的脸色,又看向戚掌院说,“到底如何?”
“秉圣上,贵妃娘娘病势凶猛,绝不是因落水后感染风寒所致。依微臣之见,她应是中毒。”
话音落下,满室中人都心头大骇。
有些跪在地上的宫人因为过度惊惶,甚至忍不住开始颤抖。
“中毒?”昭庆帝目光一凛,龙颜大怒。
没有过多的话语,仅仅是这两个字就足以让再冷静的人都心跳加快。
就连福寿公公都屏住了呼吸,看着戚掌院。
唯有戚掌院还有闲心捋了一把山羊胡子,面色不改。
戚掌院从六岁开始跟随戚家长辈学医,十九岁入太医院,如今他已六十八岁,见惯了各种大阵仗。当年江妃给昭庆帝和燕王下毒,建文帝病重,都是他代表太医院出面伺候。眼下这光景,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知道就因为他将要说的话,后宫很快就会有大震荡,但他还是有什么说什么,一如往常。
“秉圣上,依微臣所见,贵妃娘娘体内有两种毒。第一种毒和寻常热毒类似,遇酒则发,再加上娘娘落水后,阴冷的湿气入体,二者相逆却不互补,反而互相激发,乃娘娘忽然昏迷的罪魁祸首。但若只是这一种毒,并不十足棘手。这种毒看着凶险暴戾,和一种名为赤悲的西凉奇毒在症状上有些相像,却并无赤悲那么大的毒性。只要对症下药,微臣有把握让娘娘在今日之内就醒来。
微臣以为,让娘娘昏迷后不醒的症结在于第二种毒。此毒慢性挥发,毒性虽不疾,却绵绵不绝如江南梅雨,见心不受,乃犯肾,亦伤及心肝,使人之元气亏损——”
昭庆帝听不下去,打断戚掌院的话,怒道:
“戚卿,如今贵妃病重,朕心烦意乱的很,你不要再在朕面前掉书袋。朕不懂医术,你只需告诉我,你说的这第二种毒,太医院能不能解?贵妃是否有大碍?”
戚掌院顿住,他看向昭庆帝,沉默片刻后说:
“圣上稍安勿躁,且听微臣说完。”
昭庆帝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发作。戚掌院自太祖皇帝时就进了太医院,给褚氏皇室三代的子弟看过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遑论此人的医术还是太医院之最。
他这个当皇帝的都必须给戚掌院几分薄面。
“戚卿请说。”
“这第二种毒极为少见,并非从植物中直接提取而成,肯定是有人混合了多种草药功效刻意配之。”戚掌院望着昏迷不醒的宸贵妃,沉吟着道,“即便是微臣,这大半辈子也只见过这种毒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