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道:“不然为什么会把他贬下去两次?”
谢怜哭笑不得:“可是,做错了事,就是要接受惩罚的啊。不能想这么简单吧?”
三郎:“那要怎么想?”
谢怜:“这很复杂,你以后就懂了。”
三郎道:“可我想现在就懂。”
谢怜随口道:“比如,如果你欣赏或者喜欢一个人,你也不会永远对他好,发生什么事都对他好。”
三郎道:“为什么不会?如果不会,只能说明这所谓的喜欢也没什么了不起。”
谢怜换了个方向,道:“那……难道对一个人除了喜欢就只能是讨厌,只有这两种态度可以选择吗?”
三郎笑着反问道:“为什么不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爱便是爱,恨便是恨。为何不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谢怜一面觉得真是孩子想法,爱憎分明,一面又觉得这就是少年人的可爱之处,微笑着不再反驳,脱了外衣和靴子。
那两道咒枷,第一道在他颈项间,第二道便在他足踝上。那少年正在盯着的,就是他足间那一道。三郎忽然道:“不说这个了。”
谢怜道:“为什么突然不说了?”
三郎道:“你不想谈这个。”
谢怜一愣,笑了笑,道:“那说点别的吧。”
红烛一夜未眠。两人并排躺在一张席子上,那少年在他身边和衣而卧,兴许他是第一次出门在外、夜宿不归,竟是大半宿都睡不着,两人什么都聊,连什么悦神服只能有几种颜色、每种颜色分别代表什么、袖子衣摆必须是多长、结要怎么打等等都聊。不知是不是家教太好了,好像无论他说什么那少年都听得津津有味。谢怜第一次体会到聊到昏天黑地是什么感觉,最后终于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谢怜睁开眼睛,隐约觉得旁边没人,迷糊中喊了一声:“三郎?”
无人应声,谢怜一下子醒了七分,身边果然没人!
难道不告而别了?他爬起来穿衣。谁知衣服还没拉上肩头,抬头一看,这下,醒了十二分。
供桌上竟铺着一幅画像,墨色未干,明显才完成不久。画像上,一少年白衣华服,黄金覆面,一手仗剑,一手执花,清艳绝伦。
正是一幅《太子悦神图》。
谢怜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糊涂了,头发乱糟糟的拿着那画看了半天。
的确是《太子悦神图》没错,但没可能他还没动笔这画就自己画完了啊?
转念一想,他昨晚对那少年细讲过悦神图,有可能是他临走前画的,作为“住宿费”馈赠。若是如此,就不得不感叹,那少年真是笔力了得,华而不浮,艳而不俗。记忆也了得,几乎所有细节都没落下。
忽然,他目光一凝,心道:“……不对。”
正惊艳且疑惑间,屋外有了动静。谢怜挑起帘子一看,竟是那少年。
他原来没走,正倚在屋外一片阴影里,一边将一把扫帚在手里转着玩儿,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天。他似乎真不大喜欢日光,望天的那副神气,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把太阳拽下来踩烂。
谢怜出了门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三郎仍是靠在墙上,转过头来,道:“不错。”
谢怜接过他手里扫帚,道:“怎好让客人做这些?”
三郎道:“我既睡了哥哥的床,干点活来偿还也是应该的。”
门外有一堆落叶,全都扫好了堆在一处,谢怜竟是无处可扫,只得放弃。不知是不是因为胡乱睡了一晚,这少年的头发今日束得更歪了,松松散散的甚是随意。随意而不凌乱,倒有几分俏皮,好看极了。
谢怜心念一动,指指自己头发,道:“要不要我帮你?”
三郎一点头,和谢怜进观去了。待他坐下,谢怜解了他的头发,一手将那黑发握在手里不动声色地端详,另一手手指在他发理中轻轻摩挲,缓缓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