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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文典斋（第2页）

看着秦生他们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白俞恒方才推门而入。

眼前是一片迷雾，而迷雾的尽头，有一个穿着粉色裙裳的女子在桃林里跳着舞。

只见她回头说道：“呐，你们说，爱是什么？”

回眸一笑百媚生。

我常问姥姥一个问题，爱是什么。

姥姥每次听到这里总是微微一笑，一脸宠溺地摸着我的枝叶，然后转头望向天边。我知道，姥姥那是想念姥爷了。在那个紫霞满天的日子，姥爷为了桃妖族大业牺牲了自己，化作了点点星辰飞向了那遥远的天际。

我自小身寒体弱，修炼起来较同龄的姐妹们比起来总是要慢下许多。一百四十多年过去了，可我还是只能寄身于自己的本体之中——一株小小的桃花树上，靠吸取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来增进自己的修为，却无法化作人形。

我来到这座府邸的庭院里已有二十多年了，姥姥说同人类在一起会使我的法力更快的增进，于是便将我移栽在此处。

这座房子的主人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妇，家境殷实，夫妻二人感情和睦，只是一直膝下无子。夫人每周都会去寺庙里参拜一次，终于在我来到的第十个年头里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唤作渊儿。

刚开始的时候我很害怕，在我来到黎府之前是打心底里觉得小孩是天底下最可怕的生物。我曾经亲眼见到师叔的小儿子在桃庵里放起了大火，而桃庵是为我们众多尚未能修成妖身的桃妖们的寄养之地。幸好我离那火源远，在火势蔓延过来之前就被其他人发现了，不少姐妹都因此受了伤，我也在那之后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一日，我见渊儿向我慢慢近，不禁害怕地全身发颤起来，枝叶也跟着不停地抖动着。但渊儿像是明白我心里想法一样，走过来轻轻地抚摸着我的枝干，温柔地说道，“别害怕，有我在，你是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

难道人类小孩是有读心术的吗？

我眼也不眨地盯着渊儿看着，想知道他究竟和我们桃妖族有哪些不同。然后我发现他左眼下有一条细细的疤痕，贴合下眼皮，若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出来的。

后来渊儿时常过来为我浇水修枝，无事时便会坐在我的身旁读书。我有一种感觉，他是读给我听的，为我而读的书，我这么坚信着，然后努力将枝干伸地更远，好让渊儿无遗漏地在我的庇护下，在我的怀抱里。

我经常会忘了，这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

在某一个暴雨天里，渊儿的父母出门后再也没能回来。他们是迷路了吗？直到屋里挂满了白绫，看着渊儿穿着一身缟素在我身边无声落下眼泪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了过来，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姥姥说，人跟妖是一样的，拥有七情六欲，爱恨情仇。

姥姥又说，人跟妖是不一样的，人还有生老病死。

渊儿很争气，几年后考中了状元，按照规矩是要即刻上京复职的，可渊儿他怎么的都不愿意，说舍不得离开故土，坚持留在家乡做了一个小小的地方官。我高兴极了，渊儿还留在我身边，真好，不然我就要孤身一人了。

最近媒婆催亲上门的紧，一向温柔的渊儿却在这件事情上对那些人表现的不太顺意。

“渊儿现在只想为父老乡亲们多做些事。”

我看的出来渊儿不喜欢他们，于是我也跟着生起气来了，恨不得将自己连根拔起挡在那大门口处。

可渊儿为什么不愿意娶妻呢？难道是有喜欢的人了吗？只可惜我现在还不能将灵魂从树身上剥离出来，了解到的只不过是他在这所住宅里的事，一想到这里我就懊恼不已。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当初那个小小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小男孩长成了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再到现在花白头发，躺在庭院摇椅里的老爷爷。

渊儿，你怎么老了？不对，要是论年龄我可比他还要大。

渊儿你一生未娶，可是在等什么人？

渊儿闭着眼睛，微笑不语。我也望着他微笑着，虽然他看不到我的眉眼以及扬起的嘴角。我大概还要再过两百多年才能化为人形，到时候一定要打扮地漂漂亮亮地出现在渊儿的面前，然后告诉他，“嘿，是我啊~”不行，得温柔点。

“黎公子，你可还记得小女子？”咦，好肉麻。

但我却忘记了，人跟妖不一样，是有生老病死的。

而就在那个阳光尚好，微风和煦的下午里，渊儿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我想要喊醒他，却发不出声。眼睁睁地看着隔壁人家将他抬出去却不能阻止。

好难过，想要哭，却没有眼泪。我想我大概快要疯掉了。

姥姥，这种感情，会是爱吗？

当天晚上一个雷落在了屋顶上，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就连渊儿的家我也守不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