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知低头恭谨道:“是学生门下的几个猴崽子和人打起来了,不想惊扰了教授,还请教授责罚。”
他知道杜维康教授就住在这附近,只没想到这么倒霉竟真碰上了他,要知道杜维康可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固执难缠,不然也不会距离首辅之位一步之遥时被皇帝罢免,年过半百了又沦落到云山书院教学。
对于杜维康这样的高官来说,到云山书院教学差不多可以算流放了。
这时候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有学生也有周围的百姓,熙熙攘攘,嘟嘟囔囔小声发表自己的看法,不过大多是怪谢知秋等人动手太狠。
而谢知秋却觉得是他们不敢说林家的不好,又想发表意见,只能说他们势弱一方的不好,眼看民众风向一边倾,他们处境岌岌可危,她急的不行,一直在用迫切的眼神看教授,希望他能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人群外围,沈灵均和周同光,姜云来也刚刚骑马赶到,明日开学,学子们无论是否住宿开学之前都要去书院报道,以确保开学之后能正常去书院上课,他们就是来报道的,不想又碰见了熟人。
周同光看到人群中的谢知秋顿时眼睛一亮,笑呵呵说:“表哥,我们今天又有乐子看了。”
好巧不巧,他们几人的马正好停在林书瑶的马车外边。
林书瑶车里的小丫鬟蕊心正掀了窗帘向小厮打听前边的情况,看到外男忙把窗帘拉下来,坐在车里的林书瑶却早已通过掀开的窗帘看到了外边的人,顿时螓首低垂,粉面含羞,贝齿轻咬下唇,一颗芳心小鹿乱撞,为不让丫鬟看出来,忙拿了手绢借着轻咳的名义遮住半张羞红的脸,却遮不住双眼盈盈,秋波连连,他来了,不枉她借着送小弟来书院机会出来一趟。
这事还要从一年前说起,云山书院每年九月开学之后,除年假十天,是一直到次年六月才封校的。
每年的五月初五端午节,临安都会在沅江举行龙舟赛,去年她在龙舟赛上对一个白衣公子惊鸿一瞥,便再忘不了,想不到世间竟还有这样的人,秋水为神玉做骨,万里云霓尽无光。
少女心思藏都藏不住,几经辗转打听,终于知道了那人的名字,沈灵均,乃是京城里侯府的公子,来他们临安是求学的。
打听到这消息之前,她辗转反侧吃不下睡不香,打听到消息之后,她又兀自神伤,原来竟是侯府的公子,怪不得一身矜贵,浩然世间,他那样的人,就算当朝的公主都配得,又怎会看的上她。
可是人若明白了道理便歇了心思,这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了。
她为这事神思忧伤了一年,并为此推了不知多少门亲事,娘亲背地里不知找她谈过多少次话,就问她到底想找个什么天上有地上无的人,可是她女儿家的心思有口难言,只盼再有一个机会见见他才好,如今这机会近在眼前,她该怎么抓住才好呢,一时间百爪挠心,焦肝厉肺。
再说谢知秋这边,杜维康终于看到了她焦急的表情,对她表情不变点点头道:“你也说说吧。”
谢知秋内心瞬间感动的老泪纵横,立刻抓住机会,侃侃而谈道:“我们本是去书院看看能不能报名上学的,不巧林家的家丁正好正面撞过来,我不妨差点被他们推倒,我这傻弟弟一心为姐姐着想,也推了他们一把,只不过力气使大了点,不想两边就这样打起来了,我这弟弟别的没有,却是天生的大力气,前些日子又伤了脑子,下手没个轻重,这才把他们打伤了,这样吧,他们的医药费我全包,先生您看怎么样?”
她这段话中心思想就是对方先动的手,我们属于正当防卫,只不过防卫过头了,但是她愿意承担医药费,而且李成蹊是个傻子,你们和他计较你们也是傻子,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杜维康这才上下打量了谢知秋一眼,想不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女娃,口才还不错,一席话既没明着得罪林家,又说清楚了自己的委屈和不得已,只看他这个判官怎么判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林玉知脸色铁青,恶意十足的盯着谢知秋几人,他知道杜维康素日最看不惯富家子弟排场大,因此不好当着他面说什么,内心憋屈死了。
南风瞅了眼主子的脸色,冷笑一声说:“我家家仆伤了你们没伤总是事实,岂是你几句空口白话就能抹平的。”
这点谢知秋他们确实理亏,但是这关头认怂就意味着全盘皆输,她才不吃那哑巴亏,吸了吸鼻子,胳膊肘状似无意的往后捣了捣,换个姿势叉腰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受伤,没准我们受的是内伤,比你们还严重呢!”
“你。。。”南风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女子,气的语结。
李则年很机灵,瞪着萌萌的大眼睛问李成蹊:“哥哥,你肚子疼不疼?”
李成蹊刚想摇头,李则年看的内心一凛,扶着他腰的手立刻下死力一掐,李成蹊吃痛嗷的一声叫出来,差点原地起飞。
周围人没被他这突兀的一叫吓死,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八尺壮汉,什么玩意,刚刚那是属于人类的叫声?!
李成蹊:我是谁,我在哪?
谢知秋用力抿住唇憋笑,在林玉知看过来时对他挑了挑眉,意思是说,看吧,我们也受伤了!
林玉知用仿佛在看一摊屎的眼神看谢知秋,在看到她挑眉后,更是没眼看的扭开头,遇上这么个无赖真是糟心啊!
人群外围的周同光哈哈笑起来,他就知道有这小乞丐的地方准有热闹看,就连沈灵均这么高冷的人都翘了翘嘴角。
姜云来单手放在大腿根上,表情疑惑,表哥他们到底在笑什么?他怎么看不懂啊!
杜维康那双严肃的下垂眼里也终于有了点笑意,但玩笑归玩笑,案子还是要判的。
他的学生他知道,林玉知仗着林家的财势惯是强势霸道,他早就看不惯了,明里暗里点过他不知多少次,就是不听,今天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他个教训,不然他将来酿成大错也是他这个老师的罪过,想到这瞟了眼抱手站着明显不忿的林玉知,正欲开口说话,忽然一道柔和的女声传来,这样柔情似水的声音在这个满是男子的地盘上显得那么突兀,杜维康只听这声音便皱起了眉。
“玉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