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总说自己不好,是因为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你是人,不是圣人,有点欲望算什么,你能一直守着自己的底线和内心深处的温柔,已是不易。”
“你惩治贪官污吏,你为不公疾呼,你厌恶勾心斗角,就连你支持世家,都不是为了保护你的利益,而是因为你觉得稳定的朝政对百姓更好。”
“苏氏的案子,朝廷皆知,苏容华没有勾结肃王,可无人敢言,只有你敢与陛下对峙,哪怕被杖责,也要护他老小。”
“转世重来,朝堂之上,宁妃自尽于大殿,众人避之不及,你也会为她披上衣衫。”
“你说着在乎权力,可你始终把太子当成弟弟,把上官雅当成你的朋友,对苏容卿也报之以信任。
对君尽忠,对友尽义,你在这个深宫里,一直用你的方式,践行着你的君子之道。你看,三十年,除了你,谁在这个染缸里做到了?”
“你不也一样吗?”李蓉低头苦笑,“这本就是该做之事,怎么就变成优点了?”
“殿下,”裴文宣摇头,“该做,和能做不一样。”
“若是在清水之中保持满身通亮,这很容易。可若在泥塘之中还出泥不染,这就很难了。"
“其实我也差点无数次走错路。只是面对那些诱惑的时候,我会想起殿下。每次我都会想起来,你会怎么看我,殿下如镜,正我衣冠。我所做的比殿下容易很多,我跟随殿下,可殿下你是一个人在往前走。我的坚守,是因我有殿下为约束,可殿下的坚守,便是殿下的本心。”
“殿下说太子殿下是我心中最好的君主,其实不是。太子仁善有余,却不够坚韧,容易误入歧途。”?“而殿下”
李蓉愣了愣,没想到裴文宣会提到自己,裴文宣注视着她,神色认真:“若有一日殿下能明白人心为何物,能走出华京,看百姓之苦,听平民疾呼,以殿下三十年始终清明之心,才是文宣心中,最好的君主。”
李蓉没有说话,她从裴文宣眼里看到的,是十九岁,不施粉黛、最真实的自己。
她落在他眼里,是最好的样子。
好久后,她晃过神来:“可惜了,我不是个皇子,不然我倒是可以争一争。”
“争不争都没关系,”裴文宣想了想,“若殿下是皇子,我不是个姑娘,那就头疼了。"
李蓉听他说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人一路闲聊着回公主府,等回了府上,裴文宣陪着李蓉一起整理行李。
不知道是因为有了孩子,还是因为放下了心结,憋了这么两日的烦闷,总算从心里扫空出去,除了要离开华京的失落,倒也没有太多的情绪。
“你出去就往青州慢慢走,路途要是颠簸受不了,就找个小镇歇下,别累坏了身子。"
裴文宣替李蓉整理着文书,看着指挥着下人装点着她衣服的李蓉,嘱咐着路上的行程:“我在华京这边,帮着太子处理完手里的事,确认平安后,就会去接你。”
“行了,我知道,”李蓉见他婆婆妈妈,扭头瞪他一眼,“我也当娘的人了,会细致的。”
听到这话,裴文宣忍不住笑起来,看了李蓉一眼,低下头去,将纸页收捡好。
他们一时半会儿是不能走的,李蓉毕竟是公主,直接出城目标太大,只能等着出事,乘乱离开。
所以他们只收捡了必要的东西,但李蓉跪在华京生活了十九年,常用的东西也多,看什么都舍不得,拿起来看看,又得放下去。
裴文宣见她伤感,便安慰着她:“你只是暂时走一会儿。”
“暂时什么呀,”李蓉叹了口气,“我呀,去青州就不会回来了。我什么性子你也清楚,在华京看着,难免插手。一山不容二虎,我留在这里,时间长了,会出事的。”
“那我给你带过去。”裴文宣从她手里接了她最心爱的花瓶,从花瓶后探出脸来,“连着你夫君也打包带过去。”
两人说着话,童业便急急忙忙赶了进来,他进来和李蓉行了个礼,随后便上裴文宣边上,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裴文宣脸色急变,李蓉挥了挥手,让其他人下去,等人都下去后,裴文宣看着李蓉:“陛下今夜打算召太子入宫。”
李蓉想了想:“你现下通知川儿和上官雅,我今夜出城。”
裴文宣点点头,立刻让人去通知了李川和上官雅。
没过多久,李蓉还在屋里,就听外面传来喧闹声。她正选着要带走的书,听到李川和上官雅的声音,不由得就顿了顿动作。
静兰看见她的动作,小心翼翼询问:“殿下,太子殿下和上官小姐都来了,正在商议,殿下不过去吗?”
李蓉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她摇头轻笑:“不,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