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福元殿内人多眼杂,嘉柔却一改往日谨慎,张臂便接了女儿,使劲搂在怀里,哽道:“不送了,不送啦有你爹爹在城外,咱哪也不去!”
哄好了女儿,福元殿外渐渐安静,可清晰听见城内越来越大声的喧闹,和北城从晨间至今未断的隆隆战鼓。
嘉柔抱着女儿呆坐一阵,待情绪平复,掏出手帕帮绵儿擦了擦小脸,随后起身,将女儿递给了篆云。
绵儿方才差点经历一场离别,自是不愿脱离娘亲怀抱,嘉柔却柔声道:“绵儿乖,在宫里和篆云嫲嫲耍,娘亲要去做事。”
“娘去作甚呀?”
绵儿不舍,扯着嘉柔的衣袖,奶声奶气追问。
嘉柔那双丹凤眼还残留着哭泣后的血丝,娇美脸蛋上却露出一抹笑容,“爹爹在城南护你,娘便去城北”
绵儿不懂城南城北意味着什么,可黄豆豆一听却吓了一跳,忙道:“殿下不可!如今金夏主力正在全力攻打北城,城上流矢不断,不可冒险!”
正在整理衣衫的嘉柔,却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数万将士去得,本宫为何去不得!”
午时初。
北城谯楼,十镇厢军督帅蒋怀熊、禁军统领刘百顺、范恭知、蔡源尽数在此。
方才城南的响动,自然也被几人察觉。
相比范恭知,出自淮北的蔡、蒋、刘三人反倒没那么惊惧,城南响声虽不是天雷炮,三人却熟知楚王投入了大价钱的火药局、冶铁所,总爱弄出些稀奇玩意儿。
但情形不明的情况下,负有皇城禁卫职责的刘百顺还是走出了谯楼,准备去皇城查探一番。
而北城这边,虽攻防战况激烈,却尚未到危机之时。
毕竟东京城高四至五丈,环城沟壕、瓮城、敌楼、马面皆备,箭羽滚木充足,一上午的时间,金夏大军冒着城上如雨箭矢,也只填平一段十几丈宽沟壕。
照这么下去,金夏军不留下几万条人命,休想攀到城头。
这般情况下,虽偶有流矢飞上城头,但大体上北城还算安稳。
范恭知和蔡源在谯楼内甚至还有喝茶的闲情雅致。
不过,人无近忧必有远虑,范恭知说起自己担心的事,“蔡公,城外有楚王统辖各路勤王大军,金夏军便是攻城,也需防备后方,再加东京城高壕深,短期内应该拿东京没甚办法。我却忧虑。黄河!”
“范公可是担心金夏军掘河淹城?”
蔡源接话道。
东京地面和黄河水线,有高达两丈的落差范恭知所虑,并非庸人自扰。
但金夏军最重来去自如的机动性,若掘堤淹东京,他们的马军也在千里泥泽中寸步难行。
这一招,完颜谋衍未必是没有想到,但他不这么做,大概就是顾虑这副作用。
一脸疲惫的范恭知点了点头,旁边的蒋怀熊却道:“如今黄河冰封,正值枯水期,便是掘河也造不成多大破坏吧?”
蒋怀熊说的也不错,范恭知又道:“若他们等到开春桃花汛时掘河呢?”
“桃花汛要到三四月,仅靠洛阳那点粮草,他们撑不到!”
蒋怀熊异常笃定,但老蔡却比他更有信心,“便是洛阳粮草够他们撑到桃花汛,元章也等不了那么久!元章既然来了,便一定有破敌之法!”
“。”
这话范恭知没法接了,不然有怀疑楚王之嫌。不过,范恭知分外奇怪,这淮北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怎都对这楚王这般信任啊!
简直到了奉若神明的地步,就连严谨老蔡,也不能幸免。
沉默间,却见方才离去的刘百顺又匆匆入内,几人见他跑的一头汗水,不由奇道:“怎了?打听到城南发生何事了?”
刘百顺端起桌上范恭知的茶水,一饮而尽后,才一抹嘴笑道:“是咱们!是王爷搞了这大动静,城南来人报信,说楚王破了城南敌营!”
“好!伤其十指不如短其一指!”蒋怀熊兴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