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亮了好一会儿了,白羽准备好了早餐,把培根肉片、羊奶酪还有牛奶黑麦面包放在盘子里端进了希尔维亚的房间。
白羽先敲了敲门,但希尔维亚没有反应。其实昨天晚上白羽一直守在希尔维亚房间里,他担心那个堕落使徒会袭击过来,于是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守了一宿。白羽推开门来,发现希尔维亚已经坐起身靠在床头,好看的暗红头发此刻也缭乱地披散着,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在此时变得黯淡无光。
“早上好,希尔维亚。”白羽把早餐放在床边的圆桌上,“来吃早餐吧。”
希尔维亚无助地抬头,望着白羽的眼神很是可怜,她嘴唇颤抖着喃喃道:“是个梦对么?这其实只是我做的一个噩梦……爸爸他还在睡懒觉对么?”
面对希尔维亚的自我欺骗,白羽的心像在滴血,他伤心疾首,虽然不愿意告诉对方这个事实,但他还是不得不微微摇着头,“修伯叔……已经在昨晚火化了。他已经不在了。”
白羽的话如审判了修伯死亡一样,冰冷的现实让希尔维亚眼里产生了莫大的绝望,她低声哭泣着。见状白羽坐在床边,让希尔维亚的脑袋依靠在自己肩上,想要使她安心似地紧紧抱着她。
低声哭了很久之后她啜泣着说:“我接受不了爸爸不在的事实……我不能接受啊……”
她一想到明明昨天这个时候父亲还在享用早餐,早上的时候三人还有说有笑的,可不曾想到站在村头目送他离开竟然是最后一面。她努力想回想起父亲对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可一思考一回忆就要被如海般的悲伤淹没,让她觉得要被伤感所窒息。
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在下一刻相见时却已冰凉,这极为撕裂般的反差像是一股猛烈的冲击,让希尔维亚崩溃不已。她知道此生再也无法和修伯有互动之后便痛苦得难以呼吸,在白羽怀里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白羽喉咙哽咽,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明明丧亲之痛自己也是经历过的,他知道那是一种难以消化的悲痛,如刀割,如心碎。可即便感同身受,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才能使希尔维亚好起来。
也许对于当事人来说,这种悲伤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消散的,只能任由时间来抚平伤口。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本身是无情的漠然的,却可以让人产生的巨大悲痛在时间的流逝下变得稀薄,如同被无情剥开皮慢慢变小的洋葱,可想要使洋葱一点点变小时往往也会使人落泪。
漫长的时间会让悲痛不再那么剧烈那么痛,但是那份悲情却不会消失,它只是由悲痛转化为了悲伤,即便到了最后只剩淡淡的悲伤之情,只要一回想起亲人不在的事实又会觉得无比遗憾。
既然如此,至少在她走出这份悲伤时,自己要一直陪伴在对方身边。白羽在心里默默起誓。
两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很久很久,久到仿佛是永恒。
到了晚上,希尔维亚来到了修伯的房间,此时放在那里的大床上空无一人,房间里还残留着些许修伯身上的味道。希尔维亚知道这些味道随着时间的流逝终将消散,到时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他来过,除了回忆。
希尔维亚轻轻地爬上修伯的床,抱着枕头蜷缩起身躯,小心翼翼地嗅着枕头上残留着修伯的淡淡味道。
“不要离开希尔维亚好么?”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微风拂过,白羽不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还是修伯说。
白羽为她添上被子,搬来椅子坐在床前,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暗红头发。
“我是不是很没用?”她忽然问,声音依旧微小,像是梦呓。
“不是这样的。”白羽答。
“明明以前我还安慰你说,活着的人要背负逝去的人的信念和心愿好好活下去……可是我却是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真丢人啊。”
“这恰恰说明希尔维亚是活生生的人。”白羽轻柔地顺着她的头发,“活着的人对于逝去的亲人都会有这样的阶段,不是所有人一开始就能从悲痛之中走出来的……我也是花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