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后,自那二十三口棺材被移送到停尸间开始,每至早中晚饭点,你都带人提着几个篮子往那跑,这还不叫反常?”
“这有何稀奇?我本是去祭拜的,你不该起疑才对。”
徐安笑道:“是不该起疑!但谁家祭拜会和你一样,每日饭点都去?去就去了,有可能每个地方的风俗习惯不同,大燕人不会起疑,但你带去的祭品未免太多了些。还记得我在停尸房碰见你那天吗?”
“寻常人家祭祀,大多都只带一份和两三份祭品,但那天非但你手中有几个篮子,与你随行的侍卫手中仍有,这就显得有些奇怪了。最不正常的一点是。。。祭品本是给民俗传说中的阴魂食用的,大多都是半生熟状态,制作的时候更不会添加任何调味料。”
“可你带去的东西不仅多,而且喷香扑鼻,显然是经过精心烹饪,乃至于有各种不同的菜式,这是为何?寻常祭品,不都是简单的鸡鸭和水果。。。随意摆摆就算了吗?很明显,这些祭品都不是给阴魂吃的,而是活人!你根本就不是简单的去祭拜,更有“喂食”的意思,是吧?”
“毕竟这么多位大人躺在棺材里不能出来,总要吃喝!而诸位大人如此委屈,又怎能随意应付他们?因此,你每日必去,去的时候带了很多不一样的食物,借以祭品和风俗不同为名,其实是给棺中之人送餐!”
骆姿愕然道:“你。。。那又怎样?那时我已给你看过其中几个棺材,确认里面只有死尸,你不该再对我起疑。”
徐安轻叹一声:“是。但也正是那时,你们的第二个破绽显露了出来。”
“是什么?”
“你随意找了一些碎尸块装入其中几副棺材,诱导我开棺,让我确信诸位大人已然身死,并联合杨宣将线索指向奉国人,但你俩做得还不够缜密。诸位大人藏于棺中,是需要呼吸的。若棺盖长时间封闭,诸位大人就得窒息而亡。那么问题来了,你要怎样在盖棺掩饰的同时,又解决棺木中的通气问题呢?”
徐安笑着,目光微妙道:“骆郡主是小有聪慧的,你命人在棺材底部挖了无数个小洞,用以换气。如此一来,即便棺盖长时间闭合,也能给棺中之人换气。停尸房中的棺材是离地存放的,下面隔着凳子摆放,棺材下方有空间,空气可流通,便不会窒息!”
“还记得我当时踢飞的那副棺材板吗?那时,棺盖落地撞倒了旁边另外几个棺材。正是那时,本官无意中发现了倒地的棺材底部有无数小孔。正常存放尸体的棺材,应该是全封闭的,以防尸臭味飘出。棺材铺售卖的成品棺材,不会在底部留孔。除非是后面被人刻意凿穿的!而凿洞的意义是什么?除了里面装着活人,需要换气,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庞奇这时插话道:“明白了。怪不得,那时从停尸间回来,大人你莫名其妙地问我有关祭品风俗之事,原来那时你就已经怀疑诸位大人未死。。。但诸位大人若只是想假死,何不回到咱们的船上隐藏,躲在棺中岂非活受罪?”
徐安盯着他,道:“你傻吗?诸位大人未死之事,原则上乃是绝密,没有撤出大燕境内之前,只能让参与此事的人知道,否则便有可能暴露!即便是船上的侍者,也务必隐瞒,以免坏了大局。毕竟,杨副统领虽保住了这么多位大人的性命,却也杀了不少自己人。”
“案发当晚负责看守血尸的那八名禁卫,就死得非常冤枉。再者,便是使团麾下的另外数十名官员,也是枉死!而他们的死,只为了加重本案的惨烈程度。制造假案,就必须有死者,那些人成了牺牲品!使团除侍卫之外,共有文官吏员百余人,能有资格假死脱身的仅十八人!其余的,都已死于杨副统领刀下,用残忍的碎尸手法!”
“那么,若十八位大人贸然回到船上隐藏,被船上侍者发现踪迹,岂非就露馅了?保险起见,杨副统领与骆郡主只能委屈他们了。若无意外,诸位大人的品阶。。。皆是五品以上,对吧?朝中不明文的标准,五品上方为国之栋梁。往下的。。。就只能当冤死鬼了,是这样吗?骆郡主。”
他说着话,蓦然向骆姿与杨宣投去一个冷漠的眼神。
令骆姿不由一呆,倒是杨宣宛若无视般,问了一句:“那第三点破绽呢?”
徐安肃然望着他,刚想说话。
却被围观人群中的一名官员开口抢先道:“第三点破绽就太明显了,因为棺材的数量不对,也不该搬上这艘龙船,对吗?徐大人。不过,这怪不得骆郡主。按理说,你此时不该在这!要怪,就怪杨副统领没有及时将陛下的密旨传给你!”
闻言。
在场之人,纷纷朝说话之人看去。
却见一名六旬有余,却颇有威严气度的老迈官员排众而出,缓缓走向徐安。
众人随即拱手,小声喊起了“韩国公”。
此人,便是前任御史大夫,比孙鹤资历还高的两朝重臣,卸任后被赐封“国公”爵位的欧阳晋。
徐安同样行礼,“下官见过欧阳大夫。”
御史大夫之职,顶峰是正三品的官阶。
但放在这位韩国公身上,却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