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姐,如果中国爆发战争,征召你进入一线作战部队,你心里面会抵触么?”在野餐结束的时候,西园寺公望喝着茶,饶有兴趣的问。
说完,西园寺公望又强调了自己的设定,“是上一线,与敌人正面作战。敌人的子弹乱飞,炮弹不断打来。你时时刻刻身处死亡的威胁之中。”
在西园寺公望久经世事的目光里,面前的小姑娘远远谈不上老谋深算,心思深沉。虽然小姑娘很聪明,也懂得以礼相待,不过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
果然,张导游眉头不禁微微皱起。沉吟片刻后,她好像看开了些,皱起的秀美舒展开一些,“我会服从国家的命令。”
“……真勇敢。”西园寺公望说出了此时唯一的感叹。
张导游苦笑一下,故作开朗的答道:“部队肯定不会让我去拼刺刀。跟着部队在战壕里作战,应该还能打打。”
西园寺公望本已经想结束这个话题。对方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女孩子,靠着学到的外语自食其力当导游,已经很不得了。这样的女孩竟然知道要为国效力,哪怕只是嘴上说说敢上战场,就当佩服。多说下去没什么意义。
然而听到女孩子居然说起不能拼刺刀,却能执行战壕战。西园寺公望觉得还是要继续聊聊。肯上战场是勇气,勇气这种东西很难讲,很多人都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冒出来。然而,使用步枪作战就是另外一回事。哪怕是一个女孩子,只要真的懂如何实施堑壕战,就能在战场上发挥战斗力。被一发子弹命中要害就会死,命中非要害就会受伤。与打出这发子弹的人是男是女毫无关系。
西园寺就和普通的老头子与年轻晚辈聊天一样,“张小姐军训了几个月?竟然接触到步枪?”
张导游欲言又止,“阁下,抱歉。我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咱们还是继续参观植物园吧。”
西园寺摆摆手,“我参观过很多植物园,欧洲的日本的,美国的,我都见过。不过军训中进行过步枪训练的女性,我从未见过。在日本,这样的女性也不知道有没有十个人。”
说到这里,西园寺转向光子,“光子酱,你是记者,见多识广。你见过么?”
光子的确没见过接受正规军事训练的日本女性。不过光子也很清楚西园寺很想听听张导游的军训经历。于是笑道:“张小姐,我真的很想知道。请务必告诉我,我一定会写进我的新闻报道里。”
张导游一时有些犹豫。虽然她觉得不该说,但是心中却有些忍不住。尤其是听到自己的经历或许会刊登在日本报纸上,拒绝的心情和期待的心情相比,竟然是期待的心情占了上风。
而且这次接待之前,上级说道:“只要别牵扯任何包括姓名在内与个人隐私有关的事情,西园寺先生问什么,就回答他什么。”
张导游最终鼓起勇气,讲述起自己的军训经历。她参加过两次军训,第一次一个半月,接受的是队列,基本军事术语,步枪等武器基本使用的菜鸟训练。
第二次是三个月,这次就是作为新兵接受训练。训练内容包括行军、操演、基本军体拳、轻武器使用、士兵作战技术。最终还参加了两次小规模军事演习。
西园寺已经73岁了,如果他不想让对方看到他讶异的表情,对方就绝对看不到。所以,西园寺用讶异的表情问道:“没想到张小姐竟然也在战壕里打枪。”
张小姐对这部分新兵经历印象深刻,因为她不知道多少次被教官和部队长训斥过。听西园寺这么说,这些回忆立刻就浮现在脑海里。
森田光子完全没接受过军事训练,她对一张士兵们并排蹲在战壕里,上身趴在战壕边上的照片很有印象。那是她见过的士兵最密集、影像最清晰的一张照片。于是连说带比的把那张照片里的样子告诉给张导游。
在光子的想象中,张导游和一众接受军事训练的年轻女孩子一样,肩并肩的在战壕里向演习现场的‘敌军’射击。那是好帅又好亲切的感觉。
张导游实在忍不住,笑道:“哈哈。怎么会趴在战壕边。难道你觉得敌人的机枪手是摆设么?一排脑袋在外面,一梭子子弹过来,一排人里面剩不下几个。光子,进入前线战壕,就要缩在战壕里,背靠向着敌人方向的战壕一侧。一切行动听班长指挥,没有命令,决不许探出头去看。武器要枪托着地,枪口向天。决不许举起来,更不许对着自己的战友。”
光子回想着照片里面的样子,着实搞不明白这些要求是何目的。光子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追问,“如果不趴在战壕边,怎么对敌人射击?”
“班长会安排射击位。”
光子听了这话,更是不明白,“难道……班长要给每一个人安排射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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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光子眉头微皱的可爱模样,身高163,比光子高了好几厘米的张导游笑道:“班长不就是干这个的么?光子酱,射击位还要经常更换,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趴在一个位置从头打到尾。”
听到这里,光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在光子的想象中,战斗就是经验有序,指挥划一的模样。在很多关于明治维新的战争图片中,战场上的兵们肩并肩站在一起,端着步枪向对面的敌人一起射击。至于阅兵时候整齐通过的军队队列,更强化了光子对于军队的想象。
当然,何锐在光子家租房住的时候,光子也问过何锐打仗是什么样子。那时候,战争对于光子只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是一种惊险的故事。何锐倒是不喜欢讲战争,所以光子对战争的认知完全没有概念。
面前的张导游讲述的更是战壕里大头兵的战斗,与光子想象中的战争更加离题万里。
最后光子问道:“为什么?”
张导游看着光子,就像看到参加军训前的自己。心中颇有些感慨,军训中排长的话不禁脱口而出,“打仗是为了活下来,你这么做不仅白白送命,还会暴露部队位置。这可是害己害人。”
光子从没被人这么说过,还是一个年龄比自己小两岁的女孩子。一时间,小脸都绷不住,阴云笼罩在脸上。
张导游看到光子这样,也知道光子与何锐的关系,连忙笑道:“光子酱,别生气。以前排长这么骂我很多次,我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说出来了。你要是生气,我可就要哭了。”
光子当然知道不能对何锐的人发火,哪怕是为了何锐,也不能。不过心中的不快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在光子当了两年记者,尴尬的事情遇到的也不少,勉强收拾心情,说道:“那我们一起哭吧。”
看着女娃们这么小小闹着,西园寺忍不住笑出声。不过西园寺公爵的内心可一点都不高兴。光子完全不懂军事,可西园寺懂。
张导游描述堑壕战的说辞是女性化的,但张导游放到战壕里就是个好兵,绝对能够进行战斗。而且听张导游的话,接受过这样军事训练的年轻女性数量可不少。有着张导游水平的年轻男性又能有多少?西园寺此时已经愿意完全相信永田铁山的估算,东北军中能够与日军一战的兵力大概在3050万之间。如果加上这些女性,50万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