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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祥也才反应过来,竟已经过了午时了,连忙道:“娘娘,您先进午膳吧。今日这进度已经很快了,寻常尚衣局的账目都是要对一整天的呢!”又说,“您可当真厉害,算盘打得竟比内侍官还好,奴婢在后宫伺候这么多年,可从没见过您这样能干的娘娘!”
昭宁也是对账入神了,才发觉竟已经过了午时,倒是的确有些饿了,她早膳也只是在贵太妃那里随意吃了点罢了。听到张祥的话,看到他眼中的崇敬,她心里也觉得很舒服,笑道:“好罢,都歇息半个时辰,你们也快去进膳吧。”
芳姑早吩咐人准备好了饭食,布置在了旁边的圆桌上。昭宁落座之后,她一边给昭宁盛了碗汤,道:“奴婢也从没见过您这样厉害的娘娘。以前伺候太妃,就是熟悉也要几日呢。且您算盘打得真是好,旁人就是想做假账蒙骗娘娘,也蒙不着娘娘呢!”
昭宁笑了笑道:“姑姑当真是过奖了,我还一直想着,自己没什么皇后的样子,不知德容言功,也无礼仪。正想要好生练练呢。”
芳姑却笑了,她的眼神中透出无比的慈祥,道:“奴婢斗胆,说娘娘这话说得不对。娘娘说的那些皇后的样子,不过是些表面的功夫,有固然好,但不一定要那样才是皇后的样子。奴婢觉得娘娘这样就是极好,旁人都没有娘娘这样好,娘娘无需去将就旁人的目光,做那样一个皇后!”
昭宁微微一愣,心中有些动容。
芳姑这番话,直击她的心灵。以前她对自己做皇后也没有信心的,开什么玩笑,她能做皇后?她哪里有皇后的样子。可现在芳姑说得极对,皇后难道就必须是那个样子么?
有了芳姑的肯定,她心中有了底气,更如打了鸡血般,发誓要将这些事都处理妥当。
青坞等人的饭食另外布置了一张小几,她们也辛苦半天了,自是要坐下吃饭。但两人心里也高兴得很,陪娘娘来到宫中,两人都是诚惶诚恐,在各色娴熟女官的映衬下,显得她二人有些黯然失色。今日终于又再度恢复了信心,她们仍然是娘娘身边无可取代的,因此兴奋得很,并不觉得累。
所以当昭宁问她们,下午能否继续时,两人都壮志踌躇地答当然可以。
故饭后,昭宁带着青坞二人更热火朝天地投入了对账之中。
整个睿思殿热闹非凡,各处掌事往来不觉,算盘珠子一直响着。一直这般到了夜幕降临,睿思殿前的莲花灯座都已被点亮。昭宁才将尚食局的账目对完,尚药局对了一半,昭宁打算一鼓作气将尚药局的账目对完。又想自己今日恐怕回去就太晚了,君上今日上朝辛苦,怕回去吵着了他,便派了女官去给师父那边传话,自己今晚就不回崇政殿了。
芳姑在旁笑着不语,既是娘娘的吩咐,她也不好说什么。
而在大乾皇宫的前朝,明堂的深处,中书省正在此处。
周围八盏灯笼皆大亮着,中书省以及台院各官员正围拢在一起议事,臣子老迈者众,皆不耐寒,前头用铜盆点了三盆炉火,烧得旺旺的。
今日的要事其实早已议完,严萧何带着众人在讨论中书舍人郑石提出的新政,他年纪最长,抱着个手炉暖手,看着桌案上的奏折道:“郑石想要增加国库收入,用均输法和农田水利法来改革,陛下已经认可了,你们如何看?”
参知政事王信道:“下官看这两个法子倒是不无可为!”
他左手边第二位坐着的便是司马文,却道:“陛下当时看了郑石的策论文章,认为此人颇有想法,锐意进取,才提拔了他做中书舍人。这篇文章我也看过,写得远不止此,我想郑石打量的主意,是想先提一些温和的改法出来,等大家接受了,日后再提一些惊世骇俗的法子,动摇祖宗法度……恐怕,这是正契合了陛下的心思。”
严萧何身边的高贺叹道:“我朝明明富有四方,可国库并不算充盈,更有契丹仍然虎视眈眈,我看陛下想改革之心无可阻挡,已是势在必行的,只是如何改,怎么改,也不可让郑石一个人给君上进谏!”
钱复功道:“若是真的动了祖宗法度,我等是必定上书的!”
严萧何却问了在场的宗正寺卿左照,“我听闻,娘娘今日问宗正寺要了各宗族的案卷?”
平日宗正寺卿并不参与例会,但因近日就要举行正旦祭礼了,故也特让他参与。
宗正寺卿连忙站起来道:“的确如此,娘娘今日正式开始管宗务了,想准备收取各宗族的契税,毕竟这次正旦祭礼,宗正寺也实在是无银可用了。”
钱复功是胖身子,殿内烤三个火炉,旁人觉得合适,他却觉得太热,拿了本书扇风,一边发出一声冷哼:“我们给君上选了这般多贤良淑德的贵女,君上皆不肯娶,却娶了个荒蛮之地回来的小丫头,竟还让她管宗务。实在是荒唐!这契税从前朝就收不起来,更何况是她了,怕是要搞得一团乱罢了!”
宗正寺卿道:“……可我听李宜说,娘娘说了几点法子甚好,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指不定这次真的能收起来。”
司马文却开始写一篇檄文,道:“这契税肯定是收不起来的,不必太过费心。”
宗正寺卿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睿思殿中仍然灯火通明。
夜色彻底降临,天际也有星子浮现,昭宁正在对尚药局的最后一笔账,她对药行最是熟悉,因此发觉尚药局的采买很是不妥当,正想着该如何同尚药局的司监说,就看到李宜匆匆进来了,神色有些难看,昭宁心中微沉,只听李宜对她行了个礼道:“娘娘,不好了,各宗族又不肯交契税了。我们上门去也只管撒泼打滚,要大户交了他们才肯交。可是大户们却都声称年节不好,他们也不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