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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宁和母亲伯母二人花了一下午才把丝线整理好,又一同进了膳。待华灯初上,父亲谢煊也从衙门回来。这时候,正堂来了个小厮传话,说谢昌让谢煊去一趟正堂。
谢煊刚换了官服端起碗筷,闻言有些疑惑:“父亲怎的这时候让我过去?”
各房除了节庆生辰,都还是自己吃饭。父亲应该知道此时正是他进膳的时候,如何会现在让他过去,还只是让他一个人过去?
昭宁也刚吃完晚膳,正同母亲一起吃切成小块的水鹅梨,闻言转了转眼珠,她笑道:“祖父既然让您去,您便去吧,说不好是要告诉您家里这桩喜事。”又道,“我和母亲正好已经吃了晚膳了,想去院中走走消食,不如陪您一起去吧!”
谢煊觉得甚好,匆匆进了一碗碧粳米饭并煎鹅肉,同妻女一起去了正堂。
此时的正堂外已经点起了灯笼,还摆放着许多黑漆红绸的大提篮,大房的仆妇们仍然守在门外,同以前看到他们一般,目不斜视,眼珠子都不动一下。还没有进去,昭宁就听到了里面说话的声音。
“明雪,从今儿起,你便好生在家里绣嫁衣,寻常的聚会你便不要去了。咱们家你的亲事,才是顶顶重要的大事,你堂祖父也这般说,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尽管同你母亲说,切莫委屈了自己!”这像是祖父说话的声音,无比的慈爱。
昭宁还听到了白氏的声音,更像是渗着蜜一样的甜:“正是呢,今儿也晚了,要不明雪先回去歇息着,这儿有你祖母和母亲处置呢!”
然后是谢明雪骄矜的声音:“那祖父,我便先退下去选布料了!”
昭宁三人进门,正好与谢明雪擦身而过,只见她身后的仆婢比以往多了一倍不止,且她脸颊丰润,精神焕发,整个人都散发着光一般,看到谢昭宁三人,她甚至略颔首笑道:“三叔父、三叔母,昭宁妹妹,你们来了。”
倒是比平时还要对她们客气一般。
可不是谢明雪转了性,而是现在在她心里,二房这群灰头土脸的人,更是完全无法与她相较了,日后她便是尊贵的国公夫人,是正一品的夫人,若不算辈分,姜氏见了她还得跟她行礼呢!从此她便是真正的飞上了枝头,与谢家其他人是天壤之别,又怎会跟比自己弱了许多的人计较呢。
昭宁也笑着同她点头,三人跨入了正堂中。
只见正堂中此时除了祖父谢昌,只有魏氏和白氏三人在。昭宁扫视了一眼,堂内还散落着杯盏、瓜果盘,想必方才来了许多人,好生热闹了一番。现在人都走了,杯盘狼藉的,叫她们过来做什么。
这时候堂祖父才看到并不只有谢煊一个人来了,谢昭宁同姜氏竟也一起来了,笑容顿时一僵。
昭宁先笑道:“祖父、大伯母,喜讯我们已经听闻了,可当真是恭喜了!”
昭宁说了这样的话,想让她退出去更是不可能了。
魏氏嘴角轻轻一扯,看向谢昌,谢昌才道:“你们三人快坐下吧,可吃晚膳了?今晚小厨房做了瑶柱鱼肚汤,倘若没吃,倒还可以进上一碗。”
谢煊道:“已经吃过了来的,父亲不必担忧。您叫我们来究竟是何事,如此匆忙?”
谢昌等几人都坐下了,才道:“是为着明雪的这门亲事,你们也知道,明雪固然十分出众,可说是咱们谢家孙辈中最好的,但咱们家与安国公世子结亲,属实是高攀了的。”这样开国就有一等爵位的门阀,子孙世袭罔替爵位,只要不是犯了大错被撤了爵位,可永世富贵荣华,何况安国公还有怀化大将军的封号。与之相比,谢家根基还是太浅了。
谢煊道:“这儿子自然是知道的,安国公家门第甚高,与咱们家结成姻亲,的确是件大喜事,想来大哥和嫂嫂也尽可放心了。”
“却是没有这般简单。”谢昌轻轻地叹了口气,“这门亲事虽然暂时定下来了,但是安国公家说,若是要成亲……他们家还有个条件。安国公世子与安国公夫人都极喜欢明雪,偏生安国公老夫人对明雪的出身颇有微词,认为不是簪缨之家的女子。她老人家若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又怎么好结,即便强行结了,明雪日后又如何能在安国公家处得好?因此安国公夫人同老夫人说,咱们谢家是有谢氏药行的谢家,不同于普通官绅之家。老夫人便说,倘若明雪能陪嫁一部分药行,她就认同了这门亲事,也认了明雪这个孙媳妇。老夫人倔强至极,家中人又重孝道,也将她没有办法!……”
三人听到此,面色瞬间都变了。
果然大房还是冲着谢氏药行而来!且还抓住了谢昌的心思,拿了谢明雪的婚事做由头。
难怪了,这么着急只找了谢煊过来说话!
姜氏立刻就怒火翻腾了起来,此前谢昌明明已经答应了不动谢氏药行,可事到临头,谢明雪高嫁在望,他还是想帮着大房!实在是偏心,她立刻就想说话,但是被谢煊按下手拦住。
家里的事该他这个男子来说,若是让姜氏顶撞了父亲,传出去人家只会说她的不是!
他虽然也觉得父亲偏心了大房,可是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又是嫡亲兄长的妻女,何况上次他出事的时候,全家都在为他奔波,兄长为他求了同窗,父亲也是豁出去一张老脸求了多年不见的同僚。无论是不是最终有用,但心意都是尽到了的。
谢煊道:“父亲,并非我不舍药行。只是从未听过哪家求亲,还会对媳妇的嫁妆有要求的,便是安国公家的门第再高,这事情也有古怪,并不是值得相与的人家,您要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