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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喃喃道:“我怎么进来的呢……”
当谢昭宁告诉他‘榷场有变,刘字藏刀’这八个字后,他就一直在暗中调查,发现在榷场里通外敌的是母亲的娘家刘家,他的亲舅舅刘守。刘家只是个极普通的世家,舅舅能力也不够,父亲因此并不敢委以重任,可舅舅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竟以在榷场私下买卖军械获利,与此同时,他能做得这般如鱼得水,没有被父亲、祖父发现,还是因哥哥在暗中给他行方便的缘故。
他在榷场将舅舅处置了,舅舅痛哭流涕向他保证绝不再犯,他也不过是听从顾思远的话,只是想赚些好处罢了。大部分的事情都是顾思远干的,连军械也是顾思远提供给他的。至于顾思远背地里还在做什么,他就真的不知道了……
他立刻往回赶。
而在他出去之前,早对兄长有疑心,在定国公府暗中埋伏下了不少人,顾思远并不知情,甚至定国公都不知情。
待他回来,自然里应外合,将顾思远所带的李家之人全部拿下。
顾思远难道当真认为他当了这么多年的世子爷,是真的游手好闲,什么都不做吗?
顾思鹤抬起头:“顾思远,你为什么要与李家勾结,为什么要以榷场交易,构陷顾家私通外敌,为什么——”他顿住了,那种火焚的痛苦再度燃烧上来,“要对我和父亲下如此杀手?”
顾思远却越发觉得不对,即便这几个人被杀了,难道其他人就不会听到动静了?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人赶来,究竟发生什么了?他心里越发的沉,却反而大笑起来:“为什么?顾思鹤,你说为什么!我还想问为什么呢!”
他眼睛变得赤红,十分第激动:“为什么顾家要你这么个游手好闲的废物当世子,只因为你是嫡出吗?你什么武功都不会,兵书也从不读,凭什么这家里一切都是你的,你得了世子之位,连世袭职位还要给你。我什么地方不如你?我不仅比你天分高,我也比你努力,我们在演武场上比武,你何曾赢过我?”
顾思远还没有说完:“可是顾羡那个老头眼里只有你,顾含真这个贱妇从来只召你入宫陪侍。就连顾进帆——他表面看斥责于你,宽容于我,可他心里真正看重的只有你,他让我做什么,你知道他让我做什么吗?他让我管家,他竟然让我管家,哪个男子要管家!”
顾思远越发的激动,顾思鹤反而闭上了眼睛。
他从不曾知道,原来顾思远对他们有这么对的怨怼,这么多的不满。这些情绪都被他压抑,压抑到如今快要疯了。
哥哥曾是他觉得,家里最懂他的人。父亲和祖父在外征战,姑姑入了后宫以保顾家长盛不衰,家中唯他与哥哥相依为命,哥哥虽只大他两岁,但是哥哥保护他,照顾他。哥哥对他来说,几乎是半个父亲的存在——
他觉得似乎置身地狱烈焰的焚烧之中,只有当他摸到袖子中的那根,赤金嵌明珠的佛手簪子时,冰凉的簪身让他得到了片刻的缓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出行边塞之时,把谢昭宁的簪子放在身上。
他凝视着顾思远,一步步逼近他道:“祖父和父亲,早已在暗中给你安排官职。只是想等你定亲之时再说,给你一个惊喜。而姑姑平日只召我入宫,是她不想显得顾家太过恃宠生娇,也是因我毕竟有虚衔在身,出入禁宫无人会生口舌。至于我——顾思远,你知道,我何曾想要这个官衔,我数次向父亲请求,将这个官衔让给你。这些难道你都不曾看在眼里?”
顾思远听了,仍然大笑:“那又如何,顾思鹤,给我个区区闲职打发我,当我是三岁孩童吗?你推拒有用吗,顾羡和顾进帆不还是千方百计想把这个官位塞给你,凭什么不给我!我哪一点不如你,你这个废物,能世袭爵位已是万幸,为什么还要连职位也拿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顾含真还曾跟你说过,要你尽早将我打发出去,怕我与你争夺位置。你还说得仿佛顾含真是什么好人,她在宫里为着顾家,背地里的阴谋算计不比我少吧!”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顾思远背叛顾家,想置顾家、置他们所有人于死地,已是既定之事。想到性命垂危的父亲,想到他差一步晚来,就差点救不回来的祖父。
顾思鹤已经不欲再听下去了,他举起了刀。
顾思远看到却冷笑,同样拔出了自己的剑:“顾思鹤,你这样的废物,你也想杀我吗!今天我就要让你——”
在他出剑的同时,却看到顾思鹤的身影瞬间动了,他几乎没看清顾思鹤的身形,只见残影一闪,顾思鹤就已经到了他的身前,他惊慌失措,怎么可能,顾思鹤怎会有如此的速度!
顾思远连忙抬剑去挡,可已经晚了,顾思鹤挥刀力度比他强上数倍,一把青刃长刀以势不可挡的力道悍然而下——
滋——
一刀入骨!
顾思远维持着瞪大眼的神情,惊讶地看着顾思鹤,看着这个他眼中的废物。他怎么会有如此精深的武功,他为何从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顾思鹤要隐瞒——他竟然会武功!
他听到顾思鹤漠然地道:“我从不显露武功,一是因母亲不喜我习武,可我又必须会武,只能如此为之。二是因为你顾思远,我想将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的位置让给你,只要我真的不会武,最终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但是你知道,父亲为什么非要给我,我最后又为什么要接受吗?”
顾思远的喉咙咯吱作响,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但是此时,他才发现那刀几乎穿透了他的喉管和胸膛,鲜血争先恐后地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