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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煊红着眼眶颔首:“多谢伯父!”
林氏应喏,立刻就安排了起来。她是长年主中馈的人,马上吩咐将周围闲杂人清除,将正堂旁侧的偏厅收拾出来,偏厅偶有客人来时常住此处,只简略收拾就能用。林氏身后的姑姑一个去盯着厨房烧水,一个去开库房拿人参,准备剪刀等物。知道稳婆还没请来,住得也远,又立刻低声嘱咐丫头:“……去请三夫人身边的安姑来!”对昭宁说,“昭宁别担心,这位安姑曾是稳婆,她是经验极丰富的!白氏的两个孩子都是她接生的!”
昭宁听到心里松了口气,她还担心稳婆请过来太远,白氏身边竟就有现成的稳婆可以用,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这时候,躺在谢煊怀里的姜氏眉头紧皱,许是阵痛得太过厉害,终于要醒过来了。谢煊见了欣喜,方才还担心她一直昏迷会有危险,见此连忙道:“阿婵,你是不是要醒了,你可还好?”
而因方才兵荒马乱,立在门口的蒋姨娘见到姜氏竟是要醒过来的模样,却忽然笑起来,方才刺激得姜氏早产,她似乎尤嫌不够,还想再说什么话。谢昭宁却立刻注意到了,一个眼神过去,本就注意蒋姨娘动向的红螺立刻一巴掌再度打过去,将她按在地上,用汗巾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发出任何声音!
这时候林氏的婆子从屋中跑出来,连忙道:“妥当了,快抱夫人进去吧!”
谢煊立刻将姜氏抱起来,只扫了一眼蒋横波,对李管事道:“把蒋氏和谢宛宁关回柴房内,自此她们不再是姨娘和娘子,仔细看守,不许她们出柴房一步!另外,她们身边服侍的亲近之人,你立刻亲自审问,若是没有错处的,外聘的放归,有卖身契的发卖,若是同谋做过恶事的,一律打死!”
立刻一片大呼小叫的求饶声,谢煊却根本理也不理,立刻抱着姜氏进了屋内。
有人喊着姨娘救我,有人喊着热水来了,快把水送进去。隔着已经落下的夕阳,蒋横波看着谢煊抱着姜氏很快进屋子的背影,看到他的衣袖、衣襟都被姜氏流出的羊水浸透,他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他平日里是最严正刻板,最在意整洁的。
被堵着嘴的蒋姨娘顿时泪流满脸。
谢昭宁看了眼李管事将两人,连同两人的下人全部押上了马车,事有轻重缓急,她此刻还来不及同她们算账。而是焦急地注视着屋内。她倒是极想进去,但她一个未出阁的娘子,林氏怎会让她看到如此血腥的场景。谢煊将姜氏抱了进去之后,也被姑姑们请了出来。
谢承义被两个小厮扶出来,倒是也想在外面等,但昭宁看了眼他的伤,不过是用金疮药勉强敷着,还等着范医郎来给他包扎,就根本不要他在外面等,并且道:“……哥哥只管好生歇息,母亲一生产,我定马上去告诉哥哥!”谢承义只能被扶回了屋中。
这时候,白氏身边的安姑在两个小丫头的簇拥下急促赶来了,安姑样貌朴素,衣着干练,用攀搏将两只袖子拢起。姜氏生产得急,她来了便立刻往屋内去。昭宁在外焦急等着,只希望能听到安姑的好消息。
可安姑进去了不过片刻的功夫,却同林氏一起立刻出来了,对着谢煊和谢昭宁屈了身,严肃道:“郎君,大娘子,既是情况紧急,奴婢有话便对两位直说了。凭着奴婢接生多年的经验,夫人的情况有些不好,望二位能请了医郎从旁协助,越是擅长妇儿千金科的越好!”
谢煊听闻心里一跳,不敢耽误,立刻对身后的小厮说:“你立刻去请范医郎过来!还有甜水巷的李医郎也擅长妇儿科,将他一并请过来!”
小厮立刻就去了,另一位小厮本要跟着去协从,昭宁却道:“慢着!”
这位小厮并不明白大娘子为何让他慢着,但也立刻顿住了脚步。谢昭宁则从袖中取出一张名帖来,交给小厮,道:“你去南讲堂巷宋院判的宅邸,请宋院判来!若是宋院判不肯来,便给他看这个名帖。”
这话一出,谢煊和林氏等立刻惊讶了,谢煊虽见过宋院判,可当时并不知他的身份。林氏就更是如此了,宋院判这种人物都只出现在她们的闲谈中罢了,寻常人家怎能请得动他!她问道:“昭昭,这宋院判是专门给宫中娘娘治病的,听说平日连皇亲也不轻易看的,你当真能请得来?”又问,“你如何会有名帖的?”
寻常闺阁女子怎会用名帖,可那张名帖不是她的,而是顾思鹤的。上次去他家那个演武堂找他的时候,顾思鹤给她的,当时她还并不想要,却还是莫名留了下来,没想现在派上了用场。她怕不是她出面,宋院判不肯来,只能用顾思鹤的名帖请他来。可若是现在露了这是顾思鹤的名帖,恐怕能惹出比请宋院判来看病更大的麻烦,毕竟她实在是无法解释,她为何有顾思鹤的名帖。
她道:“父亲、二伯母尽可放心,他应是会来的!”
若昭宁能将宋院判请来,姜氏能平安生产得可能自是大大的增加。谢煊和林氏怎会在此时过多追究,只盼着昭宁能真的将宋院判请来!
而屋内姜氏被几个年长的姑姑簇拥着,年轻的在一旁绞着热帕子,剪刀、参汤,含嘴的软木条一应地备齐全了,给她擦脸,脱亵裤,可姜氏还并没有完全醒过来,脸上是一层层的冷汗。她仿佛掉入什么梦魇中醒不过来,梦中是蒋氏第一次进门的场景。
那时候,蒋氏跪在她门外苦苦地哭着,说她们两家本是世交,若是能进门来伺候姐姐,定是恭顺姐姐的。让姐姐怜惜她家破人亡,无处可归,将她当成半个奴婢对待,她便就是值得的。她则看旁边的谢煊,只听他对她柔声道:横波身世凄惨,若是能纳了横波入门,一是可以帮衬她,二是也让横波有了归宿。她看到他脸上,竟都是一种柔软的不忍,看着蒋横波的眼神满是怜惜,这种怜惜立刻就刺痛了她。